夜里，风有点凉。

凤卿卿临睡前，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如何收回明川的生命碎片，回想起雪球儿的话，既要打破规则，又不能使整件事脱离位面的正常轨道，所以，她现在的目标，就是要将夜辰重新送回鬼蜮。

他若是不回鬼蜮，就没有接下来的大战。

许多事就不得圆满，故培养感情的计划，她可以等出了这鬼地方之后再接再厉。

竹屋外响起了脚步声，极轻。

凤卿卿闭上了双眼，佯装睡着。

她知道，来人只可能是夜辰，白日里装的再怎么笑颜如花，凤卿卿心底里也是波澜不惊的，她有很严重的情感冷漠症，看了多少名医，也不见效，凤卿卿自己就是医者，她知道自己的病，除了她自己，没有谁能帮她。

可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医治自己。

夜辰为凤卿卿将被角落得严实，然后站在床边，细细的看着她。

“卿卿，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

凤卿卿没有睁眼，只是翻了个身，夜辰失笑，而后又给她重新盖上被子，随后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姿势滑稽可笑。

身边完全没有夜辰的气息后，凤卿卿叹了一口气。

“雪球儿，将关于夜辰过往的所有事，传送给我。”

脑海里响起了“叮”的一声，随后，许多关于夜辰的描述，以文字的形式，完整的输送到了凤卿卿的脑海里。

夜辰，阴狠无情，残暴狠毒，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他的成长环境，极其恶劣，三岁时，被父母遗弃在鬼蜮，那时的鬼蜮，纯粹就是恶魔滥行，白骨累累，住在鬼蜮的人，每个人的手都不干净，恃强凌弱，老弱妇孺，不问身份，一概杀之，而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活下来的。

五岁，他从死人堆里找吃的穿的，只要是自己能用得上的东西，他都能从死人身上扒下来，面对死尸，他无半点恐惧。

六岁，他伙同鬼蜮里同龄的小伙伴，成立了自己的小帮派势力，后被身边最亲近的朋友出卖，两年所积累的财富，全被当时的一个大帮派吞噬，那是一笔不小的钱，那年，夜辰第一次动手杀了人，那人，就是昔日陪在他身边最好的朋友。而鬼蜮，也彻底的容不下他。

十岁，他误入魔窟，整日与妖兽作战，逃跑过程中，掉入一山洞，偶遇一濒死诡异的老者，老者将全身修为，全部都注入了夜辰的身体之中，那老者，是魔窟老祖，已有百岁，他生性恶毒，将全部修为注入夜辰体内，并不是可怜夜辰，而是老者在冲破心法最高一层失败，自知已经到了生命尽头，想要拉夜辰一起入地狱。一个十岁的男孩，如何能承受得住如此庞大的精神元力？

魔窟老祖看着夜辰挣扎，看着他筋脉俱断，看着他七窍流血，看着他痛苦不堪，而其高坐朱台，犹如观看马戏团的猴子表演般笑得丧心病狂。可夜辰天赋异禀，筋骨异于常人，他竟将那魔窟老祖的修为全部吸收，不仅如此，还一举冲破了此心法的最高境界。那魔窟老者，是他杀的第二个人。

他将魔窟老祖视为师傅，魔窟老祖却将他视为玩物。夜辰将其杀之，自此，十岁男孩的心里，再难相信身边所亲近之人。

十二岁，成为魔窟霸主。

十四岁，带领魔窟一举攻破鬼蜮，鬼蜮的那些牛马蛇神，被他下令，全部斩杀，自此，江湖中的人一提到他，便联想到嗜杀成性，狂傲阴狠。

十五岁，正式将魔窟与鬼蜮合并，成为鬼蜮君上，身下，涌入无数难民，他没有为其提供住处，反而将其赶到魔窟，磨炼之后收于麾下，为他所用。

十六岁，他第一次走出那阴暗潮湿的鬼蜮魔窟，去往江湖，因目睹一帮派强抢民女，遂手持折扇，一个时辰内，灭了一个帮派，少女为了自保，不被江湖正派将其与夜辰归于一伙，反咬一口，说是夜辰残暴无度，想要强迫于她。她不从，故他杀心大起，灭了帮中八十二条性命。

……

诸如此类之事，太多太多。

夜辰心里，再容不下半点温暖。

凤卿卿接收完这些信息之后，更是惆怅。

夜辰能够活到现在，是奇迹，经历了如此多非人哉的事，他不信任身边的所有人，也情有可原，当时他元气大伤，自己多次救他，他第一想法，不也是要将自己杀之后快吗。

凤卿卿起身，拿过外衣，披在身上，走出屋外。

眺眼看去，便见到夜辰在不远处的枫树顶端坐定，背对着她，不知道看向何方。

凤卿卿到了枫树之下，叫了夜辰一声，夜辰低下头，冰寒的双眸见到凤卿卿之后有了暖意，他一跃而下，轻轻落在凤卿卿的身边。

“卿卿，你叫我。”

凤卿卿点头，她指了指枫树顶，示意自己也想上去坐坐，夜辰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揽过她的腰，两人贴得很近，夜辰能感受到凤卿卿温热的气息，手不由自主的紧了几分。

明月高悬，再过几天，就当是月圆之日了。

两人并肩，一起赏月，夜辰也不说话，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陪伴，他那空虚寂寥已久的心，似乎已经很充实了。

“夜大哥，我可以唤你阿辰吗？”

夜辰轻轻点头，眸底，难以抑制的狂喜涌现，他很喜欢，卿卿低低唤他名字时的模样。

凤卿卿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自己要被夜辰一脚踹下去的准备，而后道：“阿辰，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你会不会，用你这十八根扇骨，不留情的杀了我？”

一阵风吹过，树叶刷刷作响。

良久。

夜辰才道：“先前我在床前与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对吗？”

凤卿卿点头。

夜辰道：“你救我，是不是别有用心？”

凤卿卿不答，夜辰失落，再问道：“那我还想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即可。”

“若我十恶不赦，与这天下为敌，在天下人与我之间，你会选谁？”

凤卿卿没有犹豫，直言道：“你。”

夜辰闻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他释怀，满足，莞尔一笑。

“够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若是有一天你真的要走，那一定是我做了错事。”

“卿卿，世间，你喜欢什么？”

“玉兰，白玉兰。”

夜辰笑了，良久，他缓缓道：“白玉兰与你，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