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爱上了封建男。
高校毕业后她执意嫁给离过婚的“前朝余孽”。
后来又日夜哭诉家规严苛，求我带她走。
她为情所困跳河自杀，我也被带入急流。
直到众人相救，她死死拽住我往上蹬的双脚。
“我可是林府的儿媳，妈妈。”
她踩着我的尸骨在男人怀中朗诵家规。
再睁眼，我回到了她发疯要结婚的那天。
1
彼时我死死地拽住女儿的手。
“抓住我，不要松手！”
“别松开！”
额头上的汗一滴滴滑落，糊得我看不清眼前。
可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女儿不能死。
我的女儿，我从小呵护到大的宝贝！
力气从我体内慢慢抽离。
女儿拽着我的胳膊愈发用力。
我好像看见她笑了一下。
紧接着，她拽住我的头发将我薅入河中。
我看见了穿着救生衣的专业人员赶来。
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下。
我拼尽全力，一边拽着女儿，一边向上伸手。
回头之余，我惊恐地发现——
女儿眼底没有一丝即将被浪潮淹没的恐惧，她竟都是大仇以报的快感！
下一秒，她突然按住我的头向下埋去，不顾已经呼吸困难拼命挣扎的亲妈。
我听见她在我耳边呢喃。
“叫你让我离婚！”
“叫你叨扰我背家规！”
“叫你阻碍我成为林府的最佳儿媳！”
“……”
每说一句话，她都努力压着我埋入河中。
水流从口腔浸入弥漫到整个五官。
我用尽最后一丝向上攀爬。
我触碰到了救援人员的指尖！
可她！死死拽住我往上蹬的双脚。
阖上双眼的前一刻，是她狰狞的笑容。
我看清了她的口型。
“去死吧，贱人。”
我成为她上岸的最好的垫脚石。
灵魂缓缓飘到上空，她哭得凄惨。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伤心自己的母亲为了救她惨死河中。
可只有我知道。
她跪在丈夫脚边哭诉，仅仅是因为忘记了第四条家规！
她害怕触犯家规的惩罚！
她想把锅甩到我身上！
“5—10公里仅可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而我因为心疼我的女儿往返替她打了出租，违背了她一直遵守的家规，也挡了她最佳儿媳的路。
我成为她轰轰烈烈爱情中的一缕亡魂。
再次睁眼，我用力抱住自己。
窗前一抹阳光射入。
鲜活的，带着温度的。
鼻尖仿佛还在遭受河水倒灌，窒息和眩晕感一阵阵来袭。
我扶住墙壁缓缓蹲下。
女儿瞥了我一眼，更加利落地将家里能搬走的物件清理到一边，剩下的也不留着全部打碎。
稀里哗啦的声音响了一地。
“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把身份证交出来！”
“我要结婚！”
她一锤子砸到裱着我们母女俩唯一一张合照的相框。
相片四分五裂。
身份证也从夹层弹出。
她惊喜得不可置信，握住证件用力亲了两下。
我咽了一口唾沫，从喉咙使劲发出声音：
“你去吧，今天就去，越早越好。”
2
和我预想的一样，她没有一丝犹豫往门外冲去。
可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带着迟疑，带着一丝不自觉的担忧。
“你这么痛快给我，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
第一次她着急要结婚也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我实在忍受不了谎称同意，却在见父母时与他们摊牌。
不嫁！
为此，女儿气了好一阵子，还偷偷往我杯子里下药。
可我当时怎么想的。
孩子还小，况且小的时候爸爸就不在身边，有些调皮也是正常的。况且她能有什么大错，一时瞎了眼成了恋爱脑。
日子还长，她肯定有懂事的时候。
看我没有讲话，她又自顾自地将她和林建恋爱的过程一一道来。
“我知道林建结过婚，可他过完年刚好40岁，男孩到了这个岁数你也懂，正是迷人的时候。况且现在小姑娘心眼都太多了，我可不想让我的宝贝被别人伤害，没有人能像我一样，再用青春慢慢治愈他。”
“他们家人也好，也没有嫌弃我，知道我瘦，不好生养，全家都没有说什么，反而接纳我，说好了结婚以后让我自己多做些东西补身体。你说对不对？妈妈，哪有女人不生儿子的！”
这话说得意有所指。
她盯着我的肚子，沉思片刻后继续说：
“他们还担心我想菜谱想得比较累，特意做了一个饮食规范给我，我都记着他们对我的好呢。爸爸喜欢喝点小酒，有高血脂，但口味重，做饭时要求多放盐，我应该根据爸爸的身体状况灵活调整。妈妈应该少油少盐，低脂健康原则为主。不吃豆油，做饭要用橄榄油。早餐以西式早餐为主，多维生素。况且他们为了省钱，还告诉我一餐必须控制在15元以内，多余的让我自己出。你看他们多持家呀！”
“当然，不仅仅如此，吃，穿，住，行。我可都是有规范的，那可是林府家规！就连电子版都有1个G之多，只要我把它们都背下来，通过考核，我就再也不用居于他前妻地位之下！”
说到这儿，她顺势夸奖了自己的记忆力有多好，成绩有多好。
可那是我不眠不休带她学出来的结果。
她高三的时候光是补课费，一年就将近50多万。
“还有……”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林建是铁饭碗事业编，一个月4000多块钱，不像我，只是做个小打工人。还有妈妈，你也真是的，你又不像人家书香门第，就开个小破厂子，在他们面前老装什么啊，不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吗？要是这个婚礼黄了，我跟你没完！”
小打工人。
听到这四个字，我差点笑出来。
她所谓的打工人一个月什么都不干，五险一金，双休，996，工资扣税后还有一万。
她说的小破厂子是我用了前半生心血和朋友合伙开的上市公司，年入千万。
我心疼她，所以托关系让她进了朋友的公司，给她找了个最清闲的岗位，没有让她来我的公司干活也是担心流言蜚语惹她伤心。
本来我想着等她再长大一点，顺势告诉她家里有这么多资产等她继承，可我甚至还没有活到那时候。
现在看来，我给她的一切还不如这4000块钱当牛做马了。
大概一个小时后，我再也支撑不住昏昏欲睡的头脑，出声打断了她。
“你说得对，以前是妈妈错了，妈妈现在觉得你们很般配，你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呢？”
她的瞳孔一瞬间放大。
紧接着，嘴角的笑容也止不住慢慢上扬。
“妈妈，你真这么觉得吗？！你同意我们了！”
“当然啊。”
我当然同意了。
所以，沈若光啊，拿着你的身份证和他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去吧。
可她反而更加纠结了。
“我毕竟是985毕业，怎么也是正儿八经念过大学，他却是初中毕业自考上的企业。我要嫁过去，他们家说一切从简，连婚礼也不办，就让我直接带着东西过去，老夫少妻这不是一件值得宣传的事吗？难道我连正大光明见人的机会都没有吗？！”
3
“而且公司说我马上就要升职了，只要这个阶段不出什么长时间的请假，我下个月就可以升为小组长工资，可就是将近两万了！要是现在就在家备孕的话，是不是太可惜了？”
她的眉毛拧在一起，像一副晕染的水彩。
我突然对眼前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人感觉无比的陌生。
不过我敛下心神还是笑着开口：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人就活在几个瞬间，出生，结婚，生子，死亡。你还是不懂爱情。你所谓眼前的这些蝇头小利，将来他都会给你的，男人都是这样的，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一定会更加拿你当个宝物。”
“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会始乱终弃，你的林建也不会。”
话说到这，她突然盯着我。
眼神凶狠，带着平静下的疯狂。
“不对啊妈。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讲的。你说我是高知青年，不能满脑子情爱。况且你经常说世界上除了恋爱，还有很多事情值得你去做。怎么现在你开始给我讲大道理，说他有多好？”
“你是不是刚开始想要跟我雌竞啊？”
沈若光撇撇嘴，带着一丝得意，好像看透了我的内心。
“因为你岁数大，长得丑还没有人爱，所以你一直不想让我恋爱。你怕我把你比下去了！可你现在被我们的真情打动了，你开始觉得你是错的。”
她嗤笑一声接着分析：
“嫉妒我就直说嘛，刚开始这么遮着掩着干嘛？只要你不跟我抢林建，我就还能恭恭敬敬地管你叫一声妈。”
往往最熟悉的人，最会往心口插刀子。
原来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我还以为她真是纯正的恋爱脑，没了林建活不了。
又舍不得自己的身份，舍不得自己那点工资，又想要嫁进去当所谓的林府儿媳。
所以她为自己堂而皇之找了一个借口。
是妈妈的错。
一直不嫁，是因为妈妈不让，而不是因为她也知道对方的工资太少，嫁进去她就要全部交工。
可她舍不得她的爱人。
身份证就在相册里，明晃晃地挂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
其实她想，她是找得到的。
我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
既然如此，我把给她的全部收回，她不就能安安心心地备婚。
“你说得都对，那户人家对你也好。如此体贴，妈妈要是再不放手，就显得都是我的错了。”
“你一定要牢记林府家规，做最好的林府儿媳。”
她指缝夹着身份证，捂住了泛红的脸。
“都怪林建，他真的太有魅力了。”
4
她出去没多久，就传来了敲门声。
为首的从门缝中挤进来。
“你们是？”
那群男人保持着良好的道德修养，礼貌地笑了笑，可手上的动作并不停。
只是抽空说了一句：
“我们昨天定好时间搬家的。”
我有些诧异。
与此同时，电话也响了起来。
“妈，林建他们家说我要想嫁进去，就得带着陪嫁，他们不能让我空手套白狼，一会儿能来人把咱们家的东西都搬走，你记得开门。”
说完，我听见那边隐隐约约默背家规的声音，只觉得可笑。
干脆手一挥，让他们搬。
不过欠我的不能白拿。
我含辛茹苦养了她25年，就算是母亲的责任，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看着他们在我面前闹哄哄的，我只觉得心烦。
正巧秘书来请我回公司。
我顺势派人去查查那户人家的底细。
上辈子我满脑子只想救女儿远离苦海，完全不符合我的做事风格，连准备都没有就是硬啃这块骨头。
我倒要看到底像不像她说的那样，书香门第。
林府，占地面积78平方米，三个人加起来年入十万左右。
其中，林府家规是他们考核每个儿媳妇的主要标准。
一共85万字左右。
据说上一任儿媳妇就是因为背不下来家规而惨遭淘汰。
但有些奇怪。
这儿媳妇离了婚以后倒是没有离开林府。
反而嫁给了林建爸爸！
合计着这是父子两人共用一个妻子。
儿子不要了，就给爹。
林建出乎意料地加了我好友。
上辈子是没有这件事的。
我点着屏幕的手顿了两下，本来想直接拒绝，后来又想不能这么便宜，这一家人倒要看看他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他发了一张孕检单。
“你女儿怀孕了。”
“你们家现在给我30万，要不然我就把你女儿未婚先孕的事传出去。”
估计是看我松口，他们家也得寸进尺起来。
姓名上确实写着沈若光。
这单子我很快交给了底下的人，不过五分钟秘书就跟我说鉴定完毕是伪造的。
我将结果发给了林建，顺便跟他科普了恶意造谣可是判刑的。
对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没过多久，沈若光又打来了电话。
“妈妈，林建说了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这么上纲上线？我今天白天跟你讲的，你都忘了吗？你现在赶紧跟他道歉。”
“沈若光，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了吗？”
那头半晌没有声音。
“他说你怀孕了。”
“怀孕是迟早的事儿，他提前说了能怎么样？”
我将聊天记录转发给她。
却不承想，她来了一句：
“那你就去借网贷啊，30万！咱们怎么能给得起？”
5
听到这句话，我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咱们今天好好地算一笔账。是你要和他结婚的，对吧？你不经过我同意私自闯入我的家里将值钱的东西全部搬走。桌子是红木的，五万，你那个床是我找人给你去欧洲定制的，10万，剩下杂七杂八，冰箱，微波炉，烤箱，沙发，你都搬走了。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50万，看在咱俩这么多年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30万，就算是相抵了。我没让你还钱就不错了，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呢？”
“可你是我妈！”
“法律上规定我给你养到18岁就已经尽到我的责任了。那么你，身为女儿的义务，你做过一点吗？”
电话那头冷哼了两声。
“没关系，他想要，我就给他生个孩子。”
“咱们母女俩的情分也算是到此为止了，从此以后我也不会再管你叫妈。”
“你记住你说的。”
话音刚落，那头挂了电话。
我将录音存到手机里备份。
要是将来出了什么事，你也别再一口一个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