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事情到这远没有结束。
他们领结婚证的当天晚上，沈若光突然发了疯要离婚。
林建给我打来电话时，已经是深夜。
“妈！沈若光是不是疯了？”
我有些烦躁，毕竟明天还有一场发布会等着我去开。
“别叫我妈，我没生沈若光，更没有你这么个儿子。”
林府家大业大，我要真应了这一句妈，可不是成了老佛爷。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巨响。
紧接着，沈若光突然大叫。
“妈妈，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我不要给他生孩子，我不要待在他家！他会杀了我的妈妈！”
又是一声响。
那边没了声息。
林建说话的时候支支吾吾。
“不好意思啊，我给她打晕了。谁知道她这么疯狂还往我身上挠。”
夜晚很静。
心脏震动得明显。
沈若光听起来确实很崩溃，歇斯底里。
我倒了一杯水，咽下后才缓缓开口：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的自由？她现在能忤逆你，将来不知道要怎么对你。”
无数个黑夜，我陷入梦魇。
一闭眼就是弥漫口腔的河水。
我养的女儿，她剥夺了我最后生还的可能性。
她可以不救我，她可以埋怨我，她可以恨我。
可她杀了我。
她说：
“去死吧，贱人。”
我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理清思绪。
按理来讲，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她不会这样乞求我。
上辈子她求我带她走的时候，是他们结婚的第五年。
我无休止地给女儿钱，只希望她赶快醒悟，到最后都进了林建的兜里。
他也因为见钱眼开，牢牢地和女儿锁在一起。
沈若光前前后后地怀了四次孩子，可惜四次都是女儿。
直到最后，她再也没有生育的可能性，林建带着小三登堂入室，她才彻底死心。
上辈子我没有彻查林家，满心想着怎么救女儿。
她崩溃，估计跟林建所谓的妈妈爸爸也离不开，毕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现在这都不是我该担心的。
我更应该背一背明天发布会的产品介绍。
届时，我将成为京城最年轻的女企业家。
她，不过是我漫漫人生中不起眼的一个污点。
甚至连污点都算不上。
一个如同尘埃般的陌路人。
9
发布会当天，无数媒体争先恐后地将麦克风塞到我的嘴下。
他们夸我不仅有胆识，有能力，并且是一个慈善家。
最让人惊叹的是，我是一个女人！
是了，重生回来第一天，我资助了很多学生。
他们和沈若光不一样，他们的人生刚刚开始，可因为无数阻碍，又或是眼前一时的困难，剥夺了他们向上的途径。
他们知道感恩。
每逢节假日，一个都不落地排队在公司门口见我。
哪怕是一枝花，一只盛开在田野的不起眼的野花，都让我足以欣慰。
我站在高台，缓缓地念着发布会正式开始。
剪刀落下的一瞬间。
沈若光披散着头发出现。
“保安，拦住她！”
秘书脸色大变，指着离我越来越近的沈如光。
她挣脱了无数双手，冲到台下。
她的眼睛满是血丝，直直地盯着我。
“你为什么要害我？！”
摄像头一下对准她。
所有媒体都引起了兴趣，一旦她说的是真的，那这将是今天最大的头条。
“你是重生回来的，对不对？”
“你明知道他们林家是一个火坑，还要推我往里进，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我保持得体的笑容。
原来她也重生了。
看来她上辈子过得并不愉快，我死后她也没能如愿和林建长相厮守。
“这位女士，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妈妈！”
她大叫着。
场内闹哄哄的。
我向来把女儿保护得很好，也是因为担心她遭受对家的伤害，更是担心她觉得压力大影响自己的童年。
“你从一开始就骗我，你从一开始就没拿我当女儿。”
她声泪俱下。
“你要是有一丝爱我，怎么会忍心看着我第二次进入林家。上辈子我给他们生了那么多孩子，最后我有好结果吗？我没有！”
媒体适当开口：
“请问她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我摇摇头。
“不是。”
沈若光，不住地捶打着自己的上身。
“你撒谎！你就是我亲妈！”
“生物学上来讲，我确实是你的母亲，这位女士，当初是你自己口口声声说你没有我这个妈妈的。”
秘书趁此机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材料。
“亲子断绝书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你沈如光的名字。”
“放录音。”
她的声音在大厅回响着。
“我没有你这个妈，你不是我妈！”
“林建为什么这么招人喜欢？”
“你是在跟我雌竞！你怎么还不去死！”
一条一条。
我将她最后一层遮羞布掀开，也彻底将我们之间的事情公之于众。
这是我最不愿意听见的声音。
她嗓音尖锐，每一秒都是在骂我。
骂她的亲生母亲。
可我现在不痛了。
沈若光冲向音响处，手脚并用地戳顶上的按钮。
“那又怎么样？你是我妈，你这辈子就是欠我的！”
“没有什么谁欠谁。沈若光。”
“把你生下来，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一件事。”
10
“你还敢说你不欠我，要不是你爸爸怎么会死？”
她好像一直在责怪我害了她的爸爸。
可要不是她小时候拿跳楼威胁她爸爸，只为了让他回家哄她睡觉。
我的丈夫也不会死于车祸。
他的离去对我而言才是最痛苦的。
林建赶了过来。
他看到这么多媒体的时候，微微往后退着。
不过他还是挺直了腰板。
因为我是沈总。
只要这个关系板上钉钉了，他以后就能威胁我拿到数不尽的钱财。
“沈若光。”
林建像唤狗一样叫着她的名字。
双手拍打着，嘴里也发出不干不净的声音。
沈若光听到后身体僵了一刻，不甘地看了我一眼，依旧爬到林建身边。
他炫耀般大声说：
“给大家背一遍我们家的家规。”
沈若光流着眼泪，好像万般不愿。
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声音依旧倾泻而出。
人被磋磨太久了，连骨头都硬不起来。
“妈妈，你救救我。”
议论声慢慢响起，不少人发现他就是当时很火的医院女子。
还有人在后面起哄，说她咎由自取。
秘书整理了我们之间的很多事情，投影到屏幕上。
她不止一次想暗害过我。
睡前的牛奶，突然断开的电路，带刺的拖鞋。
被搬空的家，小巷里裹得严严实实，手里却拿着一把刀。
她总说我挡了他的路。
可没有我，她依旧走不完她这一生。
沈若光向我伸出双手。
身份倒转，林建在他后面死死地抱住她的腰。
台子并不高，我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她拽出来。
就好像那个阴天，对我伸出援手的消防员。
我已经触碰到了他的指尖，可我依旧拽不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蹲下来握住她的手。
我看见沈若光一瞬间亮了的眼睛。
下一秒，我松开她的手将她推入林建怀中。
“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
“人要对自己说过的话，对自己做的决定负责。”
林建拖着她往门外走。
大门关上，隔绝了她的背影。
也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这件事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清者自清，没有什么可说的。
反而不少人出于对我的同情购买产品的人数更是增了一倍。
我还要感谢他们把我推上热搜。
再次听到沈若光的消息，是林建被杀了。
就在发布会当天，沈若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
正过马路，她用力把零件顶到疾驰而来的车面前。
林建当场撞飞。
她跌跌撞撞地挪到林建身边，死死捂住他的口鼻。
林建直接被宣布死亡。
她杀完人后好像很冷静。
自己报了警，就坐在马路上等待。
警察问我公了还是私了。
我们这种人，出了事第一件事肯定是要压热搜的。
所幸车主无碍，只是受了惊吓。
我恭恭敬敬地道了歉，对方看我态度诚恳，再看一眼满嘴家规的沈若光也没多说什么。
“给她送到精神病院吧。”
毕竟她天天把重生挂到嘴边，谁又能相信他是个正常人。
监狱真是太让她享福了。
我总得给女儿一个完美的谢幕。
11
林建他爹老来得子。
每天当命根子一样护着自己的儿子。
他最近找了新活，在精神病院当义工。
听说院里老是闹鬼，深夜总能听见女人的惨叫。
秘书跟我汇报这些的时候，我资助的小孩儿正一个接一个将期末单子摆到我面前。
他们管我叫沈妈妈。
“先看看我的，我刚上高中就考了全班第一！”
“我也不差，我语文99呢。”
距离我刚重生过来也不过三年时间。
真心不惧时间。
养不熟的再给200年也没用。
我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
她眼里闪烁着星光，全是对知识的渴望。
顺势看下去，孩子的脚被草鞋磨得全是疱疹。
“今天跨年，我们都想赶过来祝您新年快乐。但是到城里的车太早了，我们没赶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冲我羞涩地笑。
我压下心头的酸楚将她拥入怀中。
我想，我这辈子再不会拥有另一个亲生孩子了。
可我资助了很多孩子。
今年的跨年夜是他们陪着我，明年，后年，大后年，又会有一批新的孩子，总归是热闹的。
他们学着我的样子，有能力后就将这份爱心传递到祖国大江南北。
这就足够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