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皇后喝了太医院送来的药，头就不怎么痛了，她以为她要好了，于是皇帝也不再一直待在凤仪宫，而是搬回了养心殿，处理这些日子落下的政务。

　　但是我知道，这不过是个假象罢了。

　　深度的腐烂往往藏在华丽的表皮之下，就像如今的皇后一样。

　　皇后头不疼了，自然又恢复了每天早晨嫔妃的请安。

　　林美人仗着自己怀有皇嗣，刻意迟到了几分：“皇后娘娘对不住，臣妾也想早来啊，只是肚子里的小皇子实在不安生，折腾得臣妾昨夜都没休息好。”

　　皇帝的嫔妃不少，但是这么多年来真正受宠的就只有皇后和林美人两人。

　　一来二去，那些嫔妃早就失了斗来斗去的性质，所以她们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出大戏。

　　林美人实在是个蠢的，还不等皇后说话又扶了扶头上的步摇，挑衅道：“哎，臣妾说这个做什么呀，皇后娘娘没孕育过皇嗣，自然不懂得其中的苦，臣妾还请皇后娘娘从轻处罚。”

　　皇后这些年在其他嫔妃面前装得极好，但眼下的情况却让她完美的面皮生出了裂痕，也是，她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幽幽开口：“林美人迟到了一刻钟，那便跪一刻钟吧。”

　　林美人许是没有想到皇后敢对自己出手，当即变了脸色：“可是，可是臣妾怀着皇嗣……”

　　“那又如何呢？林美人的胎像不是很稳吗？跪一刻钟不打紧的。”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美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林美人，请吧。”

　　林美人别无他法，只好跪在了地上。

　　可是还没过一刻钟林美人就小产了。

　　看着地上殷红的血液皇后傻了眼，喃喃道：“这不可能，本宫明明什么都没做……”

　　我撇了撇嘴，皇后说得没错，她确实什么也没做，是我做的。

　　虽然她骂过我，但是仅此一点我也不会对她出手。

　　但是她居然还派人给我下毒，那我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间竟如此凑巧，还让我摆了皇后一道。

　　8

　　皇后以为只要她哭一哭皇上又会像原来一样轻而易举地原谅她，可是这次她错了，因为皇帝对于这个孩子也是极为在意的。

　　所以任由她哭红了眼，皇帝还是将她禁足了。

　　皇后伤心欲绝，我的脸上每日都有新鲜的巴掌印儿，我却在没人的地方哼起了小曲儿。

　　算算日子，也快了。

　　这天起来我照常给皇后敷面，皇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忽然惊呼一声：“本宫的眼睛怎么这样红？！”

　　我答道：“许是娘娘这些日子流太多泪了，皇上见了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当然不是我说的原因，而是那每日敷在面上的白粉开始发挥作用了。

　　皇后的脑仁已经开始腐烂了，她的眼睛就是最直观的表现，她之所以感觉不到疼是因为用了李太医的药。

　　我那天的话状似无意，李太医却听到了心里。

　　只要皇后看上去好了，李太医，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太医院的平安就保下了。

　　这样如此，想来过不了几天，皇后的身上就该出现腐臭味了。

　　“念松，你说本宫还能见到皇上吗？他以前从未禁足过本宫！”

　　皇后的语气里带着实打实的慌乱，想来她是真的爱皇帝。

　　那么若是她看见自己深爱的皇帝避自己如蛇蝎，心里又该作何感想呢？

　　我弯了弯嘴角：“怎么会见不到呢？只是这些日子前朝的人盯皇上盯得紧，皇上需要给那些老臣做做样子罢了。”

　　“皇上是不是变了？他从前可是为了本宫杀了礼部尚书，怎么如今却不来看本宫？”

　　皇后抓住了我的手，长长的指甲嵌在我的肉里，殷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我摇摇头，安慰皇后道：“一个人杀便杀了，可是皇上不能把那么多人都杀了。”

　　皇后松了一口气。

　　我却在心里暗暗想到，皇后，要杀，皇帝，也要杀。

　　一个也不能放过。

　　可是又过了半月，皇帝还是没来看皇后，皇后这次是真的急了。

　　“念松，你说皇上只是要给朝臣一个交代对不对？”

　　“是的娘娘。”

　　“那你替本宫去死吧，只要你去认下这个罪，本宫就是无罪的，皇上就会来看本宫了。”

　　皇后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若去了，本宫不会亏待你的家人，你若是不去，那就仔细他们的脑袋。”

　　我红了眼眶，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娘娘，可是，可是奴婢死了，就没人给您制敷面的细粉了，娘娘要不您多给奴婢一点时间，让奴婢给您制出足够的分量再去找皇上认罪。”

　　皇后略微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你倒是一条忠心的狗。”

　　我看着皇后遍布红血丝的眼睛谢了恩，心里十分兴奋。

　　皇后说这话时呼出的口气已经带上了若有若无的臭味，她自己闻不出，别人却是闻得清清楚楚的，我已经开始期待皇帝见了这个样子的皇后心里会作何感想了。

　　9

　　凤仪宫的装潢是华丽的，倒是后院里的一处还是有一个不起眼的狗洞。

　　在我跟着皇后禁足的这段日子梁乐就总是从那个洞钻进来找我，每回还带着一些金疮药。

　　是了，这段日子我身上又添了不少伤痕。

　　只是我仍不明白梁乐为何对我这么好，我问她原因，她也只是抿嘴笑笑，说：“念松姑姑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我明白的念松姑姑只是嘴硬心软。”

　　我问她：“别的公主都像你一样闲吗？怎的不见你去读书？”

　　梁乐小脸一红，嗫嚅道：“父皇不让我去读书。”

　　我看着梁乐的模样，这才惊觉自己还不知道她多大了，不过按身量来看，也应该是有八九岁了。

　　听见她的话，我在这宫里头一次来了兴致。

　　“那我教你认字吧。”我对梁乐说道。

　　梁乐眼睛一亮，对于我的提议很是兴奋。

　　“不过你得先帮我一件事。”

　　梁乐爽快地答应了。

　　我微微笑了笑，吐出了几个字：“让皇上来凤仪宫，越早越好。”

　　我不知道梁乐用了什么法子，皇帝隔天就来了凤仪宫。

　　“念松，速度快点，敷完了面本宫要去见皇上。”皇后摸着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道，“本宫的眼睛怎么这样红，这可如何是好？”

　　我轻柔地揉着皇后的肩膀，秉着呼吸回答道：“娘娘不如说，是因为您思念皇上，所以日日垂泪才会这样的，娘娘不必担心那么多，毕竟娘娘的模样国色天香，我见犹怜。”

　　“对对，就这样说，还是你机灵，不过不要以为帮本宫想了个主意就可以不去认罪了。”

　　皇后把手伸到了我的手背上掐了一把，“不如就趁今天你去找皇上说了此事吧。”

　　我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娘娘不如再等几天，别让奴婢的罪过坏了您和皇上的好心情。”

　　皇后略略思索了一下，道：“也是。”

　　皇后最终松松地挽着头发，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去见了皇帝，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很是温婉可人，却不知道在别人的眼里她却像个索命的女鬼。

　　宫人们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看一眼这位一国之母的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