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远思曲还在远处吹奏,她脚步不停,循声而去。
走到秋水居门前的时候,曲子就吹到了末尾。
秋水居门前的园子里,墨色的身影迎风而立,他站在亭中,向北眺望。
谢瑾初拾阶而上,轻颂道
“日日望乡国,空歌白苎词。”
“长因送人处,忆得别家时。”
“失意还独语,多愁只自知。”
“客亭门外柳,折尽向南枝。”
他回过神来,看着她提着裙角登上亭子,她道“公子可是在思念家乡?”
秦怀瑜皱了皱眉,他倒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改了姓氏。
谢瑾初眺望远景,风云渐变,山雨欲来。
他道“未曾。”
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却答了个未曾。
未曾念过,从未念过。
谢瑾初微怔,心想高门大户里多的是心机手腕,他既是身份尊贵,兴许是因为厌倦家里的勾心斗角,才不思念家乡吧。
这样想着,她从小被关爱着长大,没有姐妹争宠,没有姨娘谋害,倒是幸福多了。
她瞄着着他手里的雅埙,上面精心绘着流云飞鹤的暗纹,她道“那可是在思远人?”
这般冷峻的少年,心里当也藏了个温香软玉吧。
秦怀瑜凝着她的眉眼中淡淡的悲戚,“思远人的,恐怕是七小姐吧。”
瞧她这年纪正是情窦初开,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子有幸入了她的眼。
谢瑾初愕然,垂首道“这么说也没错。”
她情绪低落的时候最是柔弱动人,那双美丽的眼睛再蕴上水雾,长而卷翘的睫毛沾上些泪珠,一抬眼,楚楚可怜的看着你,便是连性命也肯给她的了。
他语气缓了缓,道“我吹奏此曲却不想竟勾起了七小姐的伤心事,委实抱歉。”
他怕自己再呆下去就控制不住将她掳走锁在身边的念头,于是道“天色不早了,先告辞。”
说完也不顾她如何反应,大步流星走过廊桥,回了秋水居。
瞧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谢瑾初才后知后觉的响起那封凭空出现的信。
秦怀瑜头也不回进了秋水居,回了房间一撩衣摆又坐在桌案前。
正出神间,小厮叩了叩门,秦怀瑜撂下一声进,顺手翻开跟前摆的书。
小厮合上门,低声道道“主子,证据收集的差不多了。梁家故意把人安排到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倒也没怎么避讳。”
秦怀瑜早有预料,他眼皮也未抬,只淡道“派人到京城给太子递了信去。”
小厮犹豫道“主子,这么大的功劳,真要拱手让给太子?”
秦怀瑜凝眉“嗯。”
睢砀立刻收了声,出了门去。
晚间果然下起了雨,江南的雨婉约细密,丝丝清凉,润湿了廊角屋檐,雨声切切。
秦怀瑜负手立在轩窗边,想着傍晚在亭子里的事情,心里莫名烦躁。
住在谢府这段时间,他早就调查清楚,如今这个谢小姐,纯善娇弱,待人亲和,远不是他记忆中那个祸国殃民的妖妃,他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安心。
可他若是放任她不管,听之任之,又不知往后会否生出怎样的祸患重蹈覆辙。
明明最好的方法是杀了她永绝后患,一劳永逸。
可他到底在犹豫什么,或者说,是在等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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