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斩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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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婢谄媚道:“娘娘姿容绝色,岂是苏妃能比的。宋皇后和宋妃曾怀过孩子都没能生下,可见福薄,若是娘娘能生下皇子……那娘娘说不定能取代宋皇后,成为皇上心尖上的人儿。”

提到宋皇后,陈年脸色发白打了个寒颤。

所有人都以为宋皇后病重,终日不出门留在安浅宫中养病,只有她清楚宋皇后真正下场。

慕羽琛爱得人从来不是她……

她只是个李代桃僵,痴心可笑的女人。

慕羽琛踏入大殿,他披着狐裘大氅,夜露寒重。白发下俊美容颜辨不出喜怒。

宫婢笑看了陈念一眼,毕恭毕敬退了下去。

陈念起身,柔婉到慕羽琛面前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慕羽琛从她身边走过,留下一阵清冷龙涎香气。

他坐在楠木桌旁,不紧不慢为自己斟茶,而陈念一直保持僵硬半蹲的姿态跪着。

她脸上的笑渐渐变为恐惧,大殿中无形弥漫冷肃杀气,让她呼吸都小心翼翼。一滴冷汗顺着云鬓滴落。

安静压抑的大殿内,只有滴漏落下的声音。

过去足足有一个时辰,茶水饮尽了,慕羽琛才淡淡开口:“朕喜欢聪明的女人,却不喜欢自以为聪明的女人。你知道,朕为何留你入宫?”

原本跪着的陈念缓缓起身,美眸凝泪转望着他,“因为宋倾晚,我知道我像她……”

慕羽琛旋转手中白瓷茶盏,却道:“不!你不像她,朕的阿晚很笨,不懂玩弄心机,笨嘴拙舌,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你比她聪明太多,所以才能清楚了解朕的软肋在哪。”

慕羽琛掀起凤眸,冷凉如刃,“你骗苏绣跳华裳舞,甚至找来与当年阿晚穿过的一样的绯色华裳。你明知道阿晚在朕的心中是何等重要!你是想借朕的手,让她死。”

陈念脸色苍白如雪,袖下双手冰凉,几乎站不稳身子。

她不敢承认,也不能承认,“皇上,臣妾……不明白!是苏绣主动来找臣妾的,不关臣妾的事……”

一串泪珠从她如画容颜间滴落。

“你算错了一件事。”不理会她的辩解,慕羽琛冷酷声音悬在她的头顶,“朕选你入宫不是因为你像阿晚,而是为了苏绣。你在皇宫里布下不少眼线,应该知道朕为了让阿晚复活,面见过蓬莱岛术士,用半数性命作为代价。”

话音落下的同时,大氅下修长的手指携着一本奏折扔到了她的面前。

奏折散开,纸面上朱红字迹如烧红烙铁烫入陈念眼底。

“世上无逆天之术,皇上不思朝政,一夜白头,乃是中了妖术。宋妃是祸国妖妃与术士勾结,乱我朝政,毁我西夏江山,皇上请三思!如今后宫陈妃乃是宋妃转生,祸国妖孽,应当诛杀,还我西夏海晏河清!”

原来,自慕羽琛罢朝不问,一夜白头后,前朝已流言四起。他们认为宋倾晚是祸国妖妃,皇上被她用妖法迷惑,竟弃天下社稷不顾,要用一半寿命换她起死回生。

而如今深居后宫,与宋倾晚容貌相似的陈念,便是术士用妖法召回的魂魄转生。

看完地上奏折,陈念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才是真正的替身,天下所有人都被慕羽琛骗了。

陈念含泪笑望着慕羽琛,“所以,宋倾晚真正的魂魄转生之人是苏绣?苏绣身体内有宋倾晚的魂魄,对吗?”

其实,这句话她不需要问,一切已昭然若揭。

出生平平,样貌中等的苏绣,凭什么能入宫与她争宠,就是因为她是宋倾晚呀!

“你让我入宫,放出风声,让我承受群臣非议。让天下所有人以为我就是当年的宋妃。慕羽琛你当真爱她,爱到了骨子里。为了她,谁都能成为你牺牲利用的棋子,是吗?”陈念身子摇摇欲坠,她笑着,笑得支离破碎,泪珠成串滑落。

这个男人痴情又绝情,只对一人痴情,将绝情给了她!

慕羽琛看着她猩红的眼,平静道:“是。”

为了宋倾晚能活过来,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还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她与宋倾晚容颜相似,为什么慕羽琛爱得是宋倾晚,不是她呢?

慕羽琛将当年一箭射下的小白狐给了宋倾晚。

如今,将她的命也给了宋倾晚。

有的人,就像是天上明月,远远看着就好,不该去爱。

当年他们驾马并肩犹如一对璧人。十年后,一个死了,一个白发苍苍,他们之间仍是插不进其他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一出戏曲,她只是不相干的配角,戏曲将唱罢,她也该退场了。

陈念哭着笑着,美眸隔着泪雾,轻声问:“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慕羽琛凤眸微凝,轻咳后道:“你不该算计苏绣,朕的女人谁也不能欺负,咳咳……朕答应过她,要照顾她一生一世,朕不能食言。”

——

庆嘉十五年,朝堂有谏臣触柱而死,血流成碧,染红朝堂玉阶。

他们逼帝王以天下为重,处死后宫妖妃陈念。

传言陈念容貌极美,与当年宋妃极为相似。更有传言,宋妃死于冷宫,鬼魂怀有怨念附在陈妃身上,蛊惑帝王,妄图颠覆西夏。

总之,红颜薄命。

帝王无奈下,赐陈妃一杯毒酒,保了她全尸。

消息传到归晚宫,苏绣眉心一颤,指尖玉簪摔落在地,断为两截。

慕羽琛竟赐死陈念,怎么会?

往后这偌大的后宫就只剩下她这一位嫔妃,帝王心思深不可测,果然如此!

云雀也是怕的,她朝宫殿外冷沉铅云看了一眼,“也不知陈妃娘娘犯了什么错,竟然死了。主子咱们会不会也被……”

云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前几日帝王拂袖而去极是恼怒。主子惹怒了帝王,帝王没再来过归晚宫,会不会哪日动怒之下,也赐她毒酒一杯?

苏绣摇了摇头,两只手环住自己,她只觉得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裹在其中,好冷好冷!

“云雀,我想离开这。”

云雀泪眼朦胧道:“主子别说傻话了,咱们离开这又能去哪呢?天下之大,莫非皇土。”

苏绣默然了,她逃不开这座囚笼,永远是他掌中囚宠。

冷风打着旋儿扑过,忽然碎玉般的冰珠子噼噼啪啪砸在宫顶琉璃瓦上。

陈念身边的心腹丫鬟满身血污,不知从哪逃出,跪倒在归晚宫前朝她伸出手,“苏妃娘娘,我主子想见你最后一面。求您过去,看她一眼。”

云雀抓住她的衣袖,“主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绣却拉开了云雀的手,“我想去见她最后一面。”

在落钥的春晚宫内,她见到了解去发饰锦衣的陈念。

她坐在窗棂下面,微暗的光透过雕花木格,如刺绣般,将窗花图案烙印在她脸上。

陈念没看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像是在等谁。

没有精美妆容点缀,陈念像是开败的花,奄然苍白。

他赐她死,却不肯过来看她最后一眼。何其绝情!这一世,她爱错了人。

“我要死了,你开心吗?”陈念轻飘飘地问。

苏绣愣住了,“我为什么会开心?”

陈念忽然转过脸,盯着她,奇怪地笑了笑,“如果你死了,我会很开心。”

“你说怎么会有人这样爱你,折尽自己阳寿,每时每刻痛苦煎熬,也要换你从地府回来。”陈念声音拔高,尖锐凝哭。

苏绣仍是愣着,陈念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明白。

陈念捂着脸,泣不成声,“我早知这样的结局,十三岁那年看见你和他并肩而行,就知该知道,我无论如何也挤不进他的心里。”

她松开手,擦了擦眼角泪痕,哑声失笑道:“我和宋浅浅并无两样,只是她的下场更惨一些!”

苏绣捧着手里汤婆子,无措站着。

陈念端起酒盏,凝望着乌黑的酒色,“我知道,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你重回人世,忘记了一切。”

“苏绣你爱他吗?”

苏绣朱唇轻颤一下,没有说话。

陈念眼神从她身上掠过,淡淡道:“我知道你还是爱上了他,耀阳般的男子谁能不爱?可是我不想成全你们。”

“你是宋倾晚时,他已失去你一次,你说你再次死在他面前,他会不会崩溃裂心,尝到我的绝望?”

陈念玉指轻勾,沾了毒酒酒沫,点上自己樱唇,微微抿过。

苦涩自舌尖化开。

鸠毒无解,一滴封喉。

她呛出一口血,紧接着身子失去力量,滑落下去……

临死前,她伸出手死死抓住苏绣衣摆,“你不是苏绣,如果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去安浅宫下面的地牢……装在坛子里的可怜女人会告诉你一切……”

“知道真相后,你就自由了……”说完这句话,陈念的脸迅速灰败偏向一边。

而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睛,仍死死盯着她的方向。

从春晚宫回来,苏绣发起高热,梦里有山有水,有药香,还有白衣莹然的男子温和望着她。

桃花树下,看不清面容的少年郎握着她的手要许她一生一世,让她在桃花树下等他从祁连山归来,迎娶她为妻。

她等啊,等啊……梦都醒了,那少年还是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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