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沈暮川摇醒的。

　　我被晃得心浮气躁，起床气瞬间如洪水溃堤，一泻千里。

　　“你烦不烦！”我猛地起身，捞了枕头就往他身上砸。

　　沈暮川躲闪不及，正好被砸中。

　　一声脆响在地上炸开。

　　我怔了怔，嗅到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桂花粉圆的味道。

　　沈暮川沉着眸子，把落去地上的枕头踢开。几颗白白的粉圆无辜地躺在洇开的水渍上。

　　“自己打扫干净。”拂袖走了。

　　我：……

　　心情很复杂。

　　看得出他很不高兴。

　　我也高兴不到哪去。

　　恹恹地穿鞋下床，脑子发懵地朝厨房走，准备拿根笤帚，走到半路突然被沈暮川截住。

　　他的脸还是那么黑。

　　不过好歹肯和我说话。

　　朝我丢来一包东西，冷声道：“去换。”

　　说完纵身一跃，跳到了一旁屋顶上。

　　我无言以对。

　　拆开包裹一看，竟是一套水红色的广袖流仙裙。

　　眼眶一酸，险些哭出来。

　　要命，我三年没穿这样的好衣服了，没出息的好激动。

　　急急忙忙往屋里跑，三下两下换好，又绾了发髻。

　　可惜空空荡荡的，看上去特别不衬。

　　我郁郁寡欢地打开门，慢吞吞朝外走。

　　沈暮川一跃而下，我清楚地看到他眸底划过一丝光芒。

　　按理说我应当高兴。

　　可我却满心想着光秃秃的发髻，想捂住不给他看。

　　见我这样的举动，他淡淡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支不知哪里得来的火凤流珠钗，插上我的发髻。

　　我诧异地看他一眼。

　　“我母后的，送你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先太后的宝钗，那不就等同于给未来皇后的？

　　咽了口唾沫，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向我伸手，示意我牵住他。

　　盯着他骨骼分明的手，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跟方才他拽我走不同，这一旦牵了，我就算是同意了啊。

　　真要答应他吗？

　　许是等得太久，他不耐烦了。

　　蜷起手指收回袖中，淡淡道：“今日是哀国的千灯节，你来哀国三年，应该还未见过。”

　　“你在说废话。”我故意破坏这尴尬的氛围。

　　果然，他噎了一噎。

　　脸上的温柔不复存在，没好气地瞪着我道：“也只有你敢这样同我这样说话。”

　　我顿时兴奋地接话：“是啊是啊，我没规没矩没大没小，实在不适合做你的良配，你还是娶那些高门贵女的好。”

　　他唇角紧绷，似咬牙切齿，右手跟捏小兔子似的捏住我的脖子，问：“是吗？”

　　顿了顿又道：“你越这样，我越要娶你。告诉你秦昭昭，我娶定你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掌心一热，也没心思去管他又牵了我，像木偶般跟着他，步子顿顿地走。

　　枫华街上，人头攒动。

　　我很早就听说过哀国的千灯节，男女老少，不分贵贱，皆能在这一天恣意放纵。

　　小时候的我以为恣意放纵是买买买，吃吃吃，玩玩玩。

　　如今我亲眼见到，才知买和吃都不算什么，玩是最重要的。

　　且还是男男女女，不用避嫌地调笑，追逐打闹。

　　我觉得自己眼瞎了。

　　下意识地挽住沈暮川的胳膊，往他那边靠。他也担心我被人潮冲走，索性抽出被我紧挽的胳膊，牢牢将我护在胸前。

　　“这边人多，等过了桥，你可以随意逛逛。”

　　我讷讷点头。

　　原先还担心自己这身装扮太招摇，哪知放眼望去，是个小姑娘都比我光鲜亮丽。

　　唉，被浪费的三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