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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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我伸出了手,马上就要碰到我的面颊。

  我拔出头上的金簪直刺过去。金簪刺穿手掌骨肉,钉在床榻之上。

  血很快沿着伤口渗出,那样刺目的大红,灼得人想哭。

  谢衡瞳孔倏地放大,疼痛难以自抑,说出的话仿佛用尽毕生力气。

  “你就这么恨我?”

  皇兄,我何尝不是窥破了你的秘密?既然这样,谁都别好过。

  毫无血色的脸努力朝他敷衍地一笑,并未答话。

  谢衡仔细观察我的神色,却没有发现多余的情绪。

  他攥着自己手,每说一个字都要耗尽心力。

  “他哪里好,你这样爱他?”

  “他哪里都好,你比不上他。”

  谢衡有流出点笑意来,只是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没事,活着就好了。就这样陪着我吧。”

  太后本身子强健,此事后一病不起。

  皇上下令将我幽禁飞梧宫。

  我就一个人待在这宫里,宫女行色匆匆皆不敢过多靠近我。

  我寂寞得很,常在宫中着红衣起舞。

  偶然有一天有个新入伍的侍卫误入飞梧宫,瞧见了我新编的舞蹈,我由着他看,一曲舞毕,对他作了一揖。

  小侍卫红着脸跑开了。

  此后一传十十传百,常有侍卫借巡逻之名看我跳舞。

  我很高兴,他们来我便跳给他们看,含情脉脉,顾盼生怜。

  直到谢衡亲自动手将这些人一个个打倒在地。

  他怒气冲冲地朝我走来,将我摁在冰凉的墙上,“谢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谢衡那我没办法,派人监视我。

  于是我不吃不喝,他又把人撤了。

  宫里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马上又是一年,太后病情危重,想来我的身体也熬不过这个冬天。

  谢衡说我在自毁,真是好笑,我的人生早就毁了。

  刚一入冬我就生了一场大病,可我不吃药,看着美丽的雪景,在院中跳起舞来。

  大片刀片的雪花落在我的衣袂上,好看极了。

  可是谢衡又来烦我。

  他在廊下,脸色发寒。

  “进来。”

  我舞得更加婀娜。

  我是被谢衡攥着腕子扯进殿的,

  “又想通过表演吸引谁?”

  谢衡声音里藏着愠怒。

  而后他靠近我,审视我:“谢芜,就算要演戏,也只能对着我卖弄!”

  我高高扬起了手,还没落下就被他抓着腕子禁锢在墙角,他欺身上来,唇贴上了我的唇。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温暖。

  谢衡浑身发烫,连面颊都如同火烧。

  意识迷惘了片刻,我与他唇齿相交,将他的唇咬得鲜血淋漓。

  谢衡松开了我,我大笑起来,然后不争气地晕倒在地上。

  大雪下得最猛的时候,太后病逝了。

  太后竟然没有一并带走我,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几日后谢衡将我带出了宫。

  在一片青山中,我看到了裴颐的墓碑。

  石碑并无任何不敬,甚至写了裴颐官拜宰相。

  这是裴颐母亲身前最骄傲之事。

  谢衡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对我说道:“小芜,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裴颐。”

  我有些呆呆地看着他:“你竟也会承认自己错了。”

  力若之时为了保护妹妹,将她嫁给别人这件事他说不出口。

  为了一己私欲害死裴颐满门一事他说不出口。

  他什么都不说,把我们推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如今他看着我,说了一句最无用的话:“小芜,我喜欢你。”

  我眸色暗了暗,轻抚有些磨损的墓碑,只说道:“你没有将我的名字刻上去。”

  谢衡捂住心口往后退了一步,眼里都是绝望,说出的话如同低吼。

  “我对裴颐不公,你就要对我不公吗?他已经死了!我们还活着。”

  “难道你想一辈子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

  我叹了口气,第一次因出于悲悯,好好和他说话。

  “谢衡,你放过我吧,就让我烂在这里。”

  “如果你看不下去,也可以挑一个深夜将我送出宫,我保证不会再来打扰你。”

  谢衡的眼神一寸寸暗了下去,握紧的双拳始终无法松开。

  他的视线黏在我身上,阻止了我三次跳车,在入宫之后宣布要娶我为后。

  婚礼是如此地仓促,热烈到极致的大红喜服却处处合身。

  侍女为我贴花钿,抿口脂,长久虚亏的脸乍一上妆,反而诡异得如同阴间娃娃。

  可谢衡却很开心。

  因为我很乖,顺着他一拜天地、二拜祖宗牌位。

  “皇后当真天姿国色,倾国倾城,不愧是国师钦定的入宫人选。”

  “皇后与圣上真是登对,相信日后定能恩爱缱绻。”

  他收下所有阳奉阴违的夸赞,一路都在说:“赏。”

  谢衡递来交杯酒时,我先喝了,他亦喝了。

  他没有再醒来,我也没有。

  他死了,江山就乱了。

  我杀了人,不入轮回,他是人间帝王,不知是否同我一样。

  谢衡,是你抓着我不放,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他一饮而尽之时,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爱你。”

  可死了,才是真正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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