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恋爱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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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茵在公司平静地上了两天班,第三天早上,她一踏进大厅就发现林如辉的办公室门开着,他回来了。

部门会议上,瑞远依然是热点,成茵代表项目组作了简短汇报,对林如辉的提问答得亦是条理清晰,他频频点头,谁都能预感到,成茵这次会受到重大提拔。

会后,林如辉单独留下成茵谈话,先玩笑似的开场白,“三天过去了,我也从美国飞回来了,你的气该消得差不多了吧?”

那天接完成茵的电话,林如辉马上打给小袁了解情况,三言两语间已然明了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再打回给成茵,这样的事摊在谁身上都不会立刻心平气和,更何况是女孩子,所以他想给她几天时间平静一下再谈。

今天一早,成茵走进大厅他就透过办公室的玻璃墙看到了她,淡然的神色令他放下心来,刚才在会上逻辑分明的一番对答更是令他满意。

成茵淡淡一笑,没有接茬,低头思忖片刻才道:“吉米,瑞远的首期报告我已经完成,你也认可并通过了,接下来我想……退出这个Project。”

林如辉脸上的笑意渐次收起,“为什么?就因为陈芬那一巴掌?”

成茵抿了抿唇,不急于辩解。

林如辉道:“陈芬在瑞远做了二十多年,是范总从底层一手提拔上来的,对范总的感情难免会不太一样,她的反应我可以预料,但不代表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对你来说,它就像一段小插曲,有点出人意料,但不必真往心里去。”

一股强烈的不以为然从成茵心底升起,很快浮现在她脸上,“Sorry,吉米,我已经决定了。”

林如辉眼眸里对她的赞赏宽慰之意渐渐蜕变成失望,“芬妮,你这样考虑问题会不会太草率了。做事哪有不碰到挫折的,但如果每次一碰到就退缩,你怎么可能成长得起来?”

成茵这才仰起脸,面庞上挂着林如辉略感生疏的成熟,“如果我遇到的只是技术性困难,我不会退缩,可惜不是。”

林如辉眯起眼睛来盯着她,成茵没有避开他审视的目光。

“我所了解到的事实以及需要我参与其中的那些事都和我的价值观产生了冲突,它们让我良心难安。我不确定以后会不会重蹈覆辙,但就我目前的心态来说,我已经不适合继续跟进瑞远了。”

林如辉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我明白你的心结在什么地方,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论换谁来主持瑞远的Project,都只能这么做!”

他走回办公桌前,没有立刻坐下,手撑在桌面上,直视着成茵又道:“你那天说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范总走,这话不完全对,让范总离开不是目的,只是改革的手段,他太固执,对瑞远的长期发展不利,没有人特别针对他,就是赵总,也是为了能把企业做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么底层的员工呢?”成茵忍不住反诘,“清理了高层,接下来的裁员也是势在必行的事吧?”这些正是引起瑞远上下动荡不安的最致命原因。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那些从线上精简下来的员工,他们已经不年轻了,再找工作很难。”

林如辉抬起下巴,眼眸中透出冷然,“改革总会有人牺牲,这个不可避免。”

虽然已经预料到是这样的答案,但此刻由林如辉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说出来还是让成茵心寒。

林如辉捕捉到她眼眸里的黯淡,心略微一软,“不过赵总答应会妥善安置他们。”

成茵无语相对,良久,她叹了口气,“也许你们是对的,可感情上,我真的无法接受。”

“芬妮,你应该试着把工作与感情区分开来。”

成茵苦笑,“是啊,这就是我做事的失败之处,很容易感情用事,看来我天生做不来事业型的女人。”

林如辉盯着她,朝她走近两步,“从踏入职场第一天直到现在,我只信奉一条,凡事得靠自己,一分努力换一分收获,这是最公平的交易。这些年,我很少接受别人的帮助,也很少愿意帮助别人,但唯独对你,我没有吝啬过。”

他忽然变得轻柔的语调令成茵心头一阵发紧,不得不赶紧说:“吉米,对这一点,我一直很感激你。但也许我们对工作的看法不太一样,你希望获得成功,你也有坚韧的毅力和超强的承受力,至于我,我想要的只是快乐的生活和快乐的工作,我不想为了工作上的成功牺牲太多。”

林如辉的眼眸变得困惑,“这并不矛盾。”

成茵笑笑,有些事,对不同理念的人来说,的确很难解释。

“不做这单,那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林如辉长叹了口气,似有妥协之意。

“还没想好。”成茵如实回答,“我觉得自己是时候好好考虑下出路了,所以,接下来,我想休一阵假。”说到这里,她不觉笑起来,“我仔细算过,AST欠了我一个多月的假呢!”

林如辉有点紧张,“你要休这么长,去干什么?”

“出去散散心。”

他注视着她,过了良久,唇边重新泛起一丝笑意,“散散心也好,关于瑞远的事,暂时先不决定,我给你时间想清楚,等你休假回来以后再说——今天晚上,你有时间吗?一起出去吃晚饭。”

“不好意思,我约人了。”成茵从他热切的目光中读出了些什么,有些东西,无需言语,她也能感觉到,为了不再引起更深的误会,她咬了咬唇,又补充了一句,“是我男朋友。”

林如辉闻言的表情可想而知,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略带夸张地摊了下手,“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们改天!”

成茵走出林如辉办公室没多远,就听身后传来重重的门阖上的声音,坐在附近的几位职员被吓了一跳,纷纷仰头察看,目光中充满困惑,很快,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只有成茵能够辨析得出来林如辉借此发泄的心情。

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愿意帮助另一个人。

林如辉的确是喜欢她的,但他利用了她,尽管他没觉得这样做对成茵会有什么致命影响——获取利益之前谁不是要付出些代价的——然而,他的做法依然伤害了成茵的感情。

到了点,成茵准时下班,杨帆在公司门口接她,今天他们说好一起去成茵家吃晚饭。

坐进车里,两人相视一笑,成茵说:“突然之间咱俩都变得这么空闲真有点不习惯。”

“不是挺好?生活就得这样,走走停停——你的假期请到了?”

“嗯!”

“林如辉没为难你?”杨帆觑她一眼。

“他为难不了我,我无欲则刚!”成茵撇了撇嘴。

杨帆暗暗笑了笑,发动车子。

成茵回眸又望了眼高高耸立在身后的写字楼,她到此间的短短一年,这楼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进进出出。

“哎,高登现在怎么样了?”

“他?还不错,在LB做销售顾问。”

“精英就是精英啊,到哪里都能找到事做。”

“别这么说,如果没有未雨绸缪,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找到下家的。”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处在那个位置上,怎么可能这点警惕性都没有?林如辉一来,他就嗅到异样的味道了,自然得作两手准备。”

“你们果然都是老姜啊!”成茵由衷叹了句。

高翔的下场没有她想得那么惨,也算是件好事。

车行了一阵,见她迟迟不说话,杨帆问:“在想什么?”

“嗯?哦,我在想,我们的事……要怎么跟我爸妈说呢!”

这才是眼下成茵最需要费心思的事情。

请杨帆去家里吃饭是老爹的意思,他没头没脑的这个提议倒是挺中成茵的下怀,也正好可以借机把自己和杨帆的事告诉父母。

只是,在经历了之前一系列啼笑皆非的误会后,想不到她最终还是和杨帆走到一起,虽说是个喜剧,但在父母面前多少有点羞赧。

“不用说了,他们都知道。”杨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震得成茵再度瞪起了眼睛,“这怎么可能?我,我可什么都没提呢!”

“我跟他们提过了,”杨帆笑着说,“我和你爸爸一直保持着联系。”

“好哇!”成茵恍然大悟,“你们居然瞒着我组织情报系统,你们真是太可怕了!”

难怪她那天一夜未归,老爹和妈妈连问都没多问,原来早被杨帆收买了!

“你爸爸还说,打算搞个家庭聚会,把亲戚们都请来吃顿饭,借机把我们的事明确一下。”

成茵嘟哝,“我爸现在什么事都不跟我商量,专门找你了!真让人心寒!”

“吃醋了?”

“是!”

杨帆开心地笑起来。

在小区外泊好车,杨帆拉开副驾的抽屉,取出一个首饰盒递给成茵。

“是什么?”

“打开来看看就知道了。”

成茵依言揭开盒盖,盒子里躺着一条酒红色的手链。

“哇!好漂亮!”成茵拎起手链来仔细鉴赏,隐约觉得有几分眼熟。

“喜欢吗?喜欢就送你了。”杨帆笑道。

“哪儿来的?”成茵乜斜着他问。

“你生日那天我买的。”

成茵忽然“啊!”了一声,惊愕万状地拿手遮住嘴巴,她想起那天舒妍找自己谈话的事来了。

“怎么了?”杨帆不解地看她,不明白她怎么突然一惊一乍起来。

“咳咳,没什么!”成茵心情愉悦地掩饰,过了片刻,到底忍不住,“如果你把这条手链当作生日礼物送给我,也许我们就不用绕这么一个大圈了。”

“有区别吗?”杨帆笑起来,“你不喜欢我送的那枚胸针?”

“不是啊!”成茵咧嘴,“那枚胸针呢,代表的是兄妹情谊,而这条手链呢,代表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当然是有区别的。”

“听起来好复杂。”

“哎!”成茵涎着脸调皮地问:“你究竟是把我当妹妹多一点,还是,唔,女朋友多一点?”

杨帆瞥她一眼,悠然道:“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房东大婶养过一只虎斑猫,我没事就喜欢去逗逗它,还想着等自己有空了也养一只。不如,你就当我养的那只猫咪好了。”

“我不要!”成茵立刻大声抗议。

杨帆笑着低首轻吻了下她的面颊,柔声低语,“做我的猫咪,我会宠你一辈子。”

成茵的幸福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林如辉批给她半个月的假期,她和杨帆先到西安,再从西安行至成都,辗转去九寨沟玩了一圈,然后直飞云南大理,顺手牵羊又把丽江也走了一遍,最后来到国内最美的海边城市三亚。

卧在沙滩上享受温暖的阳光浴时,成茵扬起戴着墨镜的脸对杨帆说:“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你一定得老实回答哦!”

杨帆挑眉,“问吧,你知道我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的。”

“那天晚上,我是说我喝醉了睡在你家的那个晚上,我……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她对那晚的记忆始终隐隐绰绰的,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过份的事,但又不太敢相信。

“想听真话?”杨帆眼眸里闪烁着笑意。

成茵绷着脸,用力点了点头。

杨帆忽然压低嗓门说:“也许现在我们连宝宝都有了。”

成茵脸色突变,整个人都怔住了,但顷刻间就见杨帆笑得双肩直颤,她立刻咬牙扑上去搡他,“你又糊弄我!”

杨帆被她又揉又捏,衣服里掺进很多沙子,不得不大呼投降,最后把她捉进自己怀里方才止住了这场打闹。

成茵还不解气,回身拿手指在他鼻梁上弹一下,再弹一下,眼见杨帆挤眉弄眼装出疼痛的模样,她才扑哧笑了起来。

两个人相拥坐着,杨帆的眼前是成茵绾起头发后露出的白皙脖颈和优美的耳部轮廓。

他凑上去,轻吻她的耳垂,满足地叹息,早知道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会是多年前就认识的这个傻丫头,他又何需兜兜转转,盲目寻觅?

然而,如果没有这些年来的经历,也许他就不会懂得珍惜眼前的美景和人。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他拿走你一些,必将奉还你一些,而杨帆对自己现在的拥有非常满足。

“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成茵提议。

拉她起来后,杨帆忽然说:“我想重新开始。”

“嗯?”成茵愣了下,很快就明白,阳光下,她向他展开最灿烂的微笑,“那我来帮你!”

“我是说真的。”

“我也没开玩笑!”

杨帆揽住她,“你要想清楚,创业可比在体制完善的大公司里混辛苦很多,再说,你进AST不容易,你舍得就这么离开?”

“辛苦我不怕。但有个前提,你有什么事都不能瞒着我,拿我当枪使。”

“这个没问题。”

“那我们一言为定!”成茵向他伸出手掌。

这个动作勾起了杨帆于久远年代里的一抹记忆,那时候,有个女孩也是像现在这样,满心欢喜地向自己伸手要击掌为盟,他照做了,却在不久后就把她忘在了脑后。

他唇边泛起笑意,也伸出手,两只手掌再次在空中对接,发出清脆有力的声响。

杨帆明白,这一次,他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旅行归来,家里还有一场聚会等着他们。

操办这场家庭聚会的头号负责人是周老爹,周妈妈则认为他把亲戚全部请到家里来纯属自找麻烦。

“随便找个酒店订个包厢,菜有人烧、盘子有人端,吃完抹抹嘴走人就行了,连碗都不用洗,比你现在这么折腾强不知多少倍!”

周老爹不急不燥地把刚采购回来的各种食材分门别类排好,乐呵呵地反驳老伴,“饭店里哪吃得出家里的热闹气氛!服务员进进出出的,还老在一旁瞪眼瞧着我们,忒不自在。家里办忙是忙点儿,不过都我一人来,不会累着你的!”

成茵帮着老爹把经年不曾挪动过的家具搬开来,用一张方桌和一张长条饭桌在客厅中央拼凑出十二个席位来。

他们常年走动的亲戚也就成茵的舅舅和两个阿姨三家人家,二姨夫妇目前都在北京照顾儿子一家的饮食起居,不方便飞回来。

二姨在电话里嘱咐周老爹,“这次就不过去了,不过茵茵结婚的日子一定下来你们得赶紧告诉我,我好早些把机票定下来,万一赶上节假日就麻烦了,想回都回不来。”

说是不用妈妈帮忙,但看那父女俩忙成这样,周妈妈也没法袖手旁观,端了盆清水在新置的餐桌上择菜,一边调侃老爹,“要不要我去弄两条彩带回来,在天花板上交叉着拉一下,就跟咱们当年在单位开联欢会那样似的。”

“好主意哎!”老爹乐道,“那你受累去跑一趟吧。”

妈妈白了他一眼,转眸望着埋头扫灰尘的成茵,“茵茵,你可真想清楚了?”

“啊?想清楚什么?”成茵一手捂住口鼻,莫名其妙迎视老妈。

“你跟定小杨了?”

成茵单挑起一条眉毛,“妈你现在这么问是不是晚了点儿?”

妈妈被她唬了一跳,将择好的菜往水盆里一丢,失色问:“死丫头,你,你跟他在外面真,真那什么了?你走之前我怎么对你说的,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不是?”

成茵大笑起来,“没忘没忘!全记着呢!”

她丢下扫帚过来搂住妈妈的腰,嘴巴朝老爹一努,“我是说,爸爸把这场面都撑差不多了,明天亲戚们可全都来了,就算还没来,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这会儿才来问我可不是有点时空颠倒了吗?”

“我不是担心你嘛!你这孩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可时不时会犯点儿傻,我怕你将来吃亏。”

老爹插嘴道:“茵茵不管跟谁你都会觉得她吃亏的。”

妈妈叹了口气,“我本来呢,是想给你找个老实可靠点的,不用发什么财、当什么官,能有份稳定的工作,彼此的条件旗鼓相当过得去就行了。小杨人是不错,但他左右算个开公司的,接触的人多,谁知道将来会不会……”

“将来会不会捅什么篓子和他是干什么的关系不大,”老爹又跳出来替杨帆辩护,“倒是跟人品关系大了去了。人品不好,哪怕失业在家,该出事他还是会出事!小杨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少操这份心啦!你要是对他都不放心,这世上估计就没有你放心的男孩喽!”

成茵趴在妈妈肩上也道:“还有啊,妈,两个人将来会不会有问题也跟彼此之间的感情好不好大有关系的,杨帆脾气好,我人又机灵……”

“你机灵?”妈妈睨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

成茵大言不惭,“我基本是属于那种,唔……大智若愚的类型!”

妈妈被她逗乐了,拿手指戳戳她的额头,“行了行了,算我瞎操心,你们俩都是专家,我说不过你们!”

聚会定在中午,一大早,老爹就掳起袖子进了厨房,准备大刀阔斧显露一手。最先上门的自然是杨帆,换上成茵给他翻出来的一条旧围裙后,他也兴冲冲扎进厨房给周老爹当下手去了。

成茵和妈妈就在客厅里打理场面上的细节,把所有有碍观瞻的物品都挪进房间,又拖了一遍地,把窗玻璃擦得像没有一样。

妈妈捶着背对女儿抱怨,“多少年没这么隆重过了。”

成茵瞅空溜进厨房,见老爹和杨帆合作得其乐融融,遂走过去对老爹低语,“爸,记得把你的拿手绝活传两招给杨帆哥哦!”

老爹像害怕被她戳破似的拿眼睛使劲瞪她,“你这孩子,自己不想着好好学,还挺能指挥人!煮饭自然是女孩子家的活儿了,你……”

杨帆赶紧给成茵解围,“不要紧,我对烹饪的兴趣肯定比茵茵大,将来就由我来煮家里的饭好了。”

老爹立刻转嗔为喜,“也是也是,虽说煮饭啊,打扫啊,甚至织毛衣啊,都是女人的活计,不过若要论起每个行当里的专家,跑不了都是咱们男人!”

成茵忍住笑作惊讶状,“爸!你不会还要杨帆哥织毛衣吧?!”

“我就打个比方嘛!”

杨帆艰难地清了清嗓子,“其实真要学起来,应该也不会很难……”

成茵乐得打跌地跑回客厅,凑在妈妈耳朵旁说了会儿悄悄话,最后才憋不住笑地低语,“妈,我看出来了,我爸其实比你狠多了!”

舅舅和小姨两家是约好了来的,舅舅家五口人,小姨家三口人,一进门就让客厅捉襟见肘,热闹的气氛却比在别处浓郁出好几倍来。

成茵和杨帆逐一给他们奉上茶,舅舅乘势对杨帆说:“茵茵是我唯一的外甥女儿,从小我们就是把她当宝贝那么来养的,你可不能让她受委屈啊!”

“叔叔放心。”

“还叫叔叔哪?是不是得改口叫舅舅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亲上加亲别的都好,就是称呼上有点乱!”

姚远也来凑热闹,“杨帆,真没想到你最后还是把茵茵给追到手了,有你的!”

杨帆对成茵偷偷霎了下眼睛,眼里满是诙谐。

唐晔盯着他们直摇头,“这俩人,我都不稀得说!”

成茵正被杨帆那一眼瞧得心头赧然,听到唐晔又来寒碜他们,立刻跑过去胡闹,“三哥,你就稀得吧,稀得吧!”

周妈妈皱眉,“这丫头,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没个正经!”

一波刚平,唐晔指着姚远新烫的头发又打趣起来,“你这头得被雷劈过几次才整得出这么个发型来呀!”

姚远咬牙把拳头送了过来,兄弟俩像幼时那样在局促的客厅里来回追逐,小李正眼见平时严肃的爸爸现在像小孩子一样,立刻如被点着了一样兴奋,不停地拍小手给姚远加油。

客厅里像炸了锅,闹声一片。

舅舅抽着烟跟周老爹他们感慨,“这几个孩子小时候什么模样我脑子里还记得清清楚楚,想不到一眨眼都成人了,看来我们也是真的老啦!”

饭吃到一半,唐晔烟瘾上来,去阳台里抽烟,成茵偷偷跟过去与他说话。

“三哥,什么时候你能带个女朋友回来给我们开开眼啊?”

唐晔往外吐了口烟,斜睨着她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脱贫’了,看单身的人立刻都不顺眼起来?””你没见刚才二姨那一脸郁郁的表情,笑得有多勉强!以前连舅舅都常说你会第一个带女孩子回家的,结果呢?咱们四个人里就你落单了。”

唐晔笑笑,不说话。

“你还跟舒妍耗着呢?你要是喜欢她,就跟人家说呗,要是不喜欢就直接换人,应该不难办吧?”

唐晔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才渐渐有了点正经之色,“我也说不上来,有几次确实是想跟她提的,不过话到喉咙口就卡住了,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以前那么多女孩子都怎么跟人说的?”

“我可从没跟人正儿八经表白过。就是觉得,觉得……直接说出来实在太傻了,我又不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小P孩!”

唐晔用力吸一口烟,目光眺向远处,悠然若思,“我总觉得吧,我的表白怎么也得跟别人不一样,得多点浪漫和惊喜才行。”

成茵撇撇嘴,三哥果然是又清高又闷骚,活该就这么被憋着。

长假结束,成茵如期返回公司上班,踏进大门的那一瞬间,前所未有的陌生感纷至沓来。

办公室里没什么改变,一成不变的格子间布局,窗边走廊下一排长长的文件柜挡住了本该直射进来的明媚阳光;经理们的小办公室有一半开着,另一半仿佛永远都处于关闭状态;同事们衣衫笔挺地用英文互道早安,然后回到属于自己的空间,继续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的纸面工作;早上的茶水间门口依旧人来人往,仿佛永远没有止歇。

不过总会有新闻发生,好让人们在闲暇之余津津乐道一番。

部门里一直空缺着的那张Expert的位子终于有人填补了,林如辉在把他介绍给成茵的时候,她已经明白了他是谁——

英锐的资深咨询师,曾经跟着杨帆与高翔有过数次合作,也曾经直接与高翔合作过,得到过高翔的赞赏,却也是最终把高翔推入困境的人。

成茵与这个人并不熟悉,在她生活的圈子里,他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虽然也对她或者她爱的人产生过致命影响,但谁能说这就是最终结局呢,谁能说这对杨帆而言不是一个等待已久的契机呢!

现在,自然是更加不重要了,哪怕如林如辉所说,他即将成为她的直接上司。

成茵与他礼貌地握了手,转过脸来单独对着林如辉时,她呈上了自己的辞职信。

林如辉似乎早有预料,表情不吃惊,甚至有点刻意的疏离,但眉宇间难掩黯淡,出于礼节,他还是挽留了她几句,成茵维持着客套的笑容,不为所动。

几招过完,两人之间突然无话可说了。

林如辉看看窗外,又看看坐在对面的成茵,像泄气似的叹息一声,甩掉了官僚与虚假。

“你这么决定,还是因为对瑞远的事耿耿于怀?”他没等成茵开口,紧接着说:“其实这种事哪儿都有,以后你不管去什么地方,也很难避免得了。”

稍顿片刻后,他又道:“我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位父亲教导他血气方刚的儿子时说,‘年轻的时候,我以为我是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到了中年才明白,我只是草,风往哪里吹,草就得往哪里倒。’芬妮,我们都被锁定在同一个游戏规则里,只有顺着规则走,才会有出路。”

成茵认真地听他讲完,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聆听林如辉的“教诲”了,平心而论,她不恨他,甚至对他仍存感激,毕竟他帮她良多,即便是在瑞远问题上,他也只是想给她一个他认为不错的机会。

她想了会儿说:“初入这行时,我以为我们真的会像公司宣传手册上说的那样去做:做企业的引导师,高瞻远瞩为它们的前途服务。现在,我明白了自己当时的想法有多幼稚,似乎没有哪行哪业不是站在自己利益的立足点上去考虑问题的,也许,这是商业存在的基本准则,无可厚非。”

她仰起脸来,目光与林如辉的对接上,他在她眼眸的注视中笑了一下,一如既往,很是自信。

“不过,总有一些人不会忘记那些初创业时期的理想与信念,总有人会想要坚持下去,哪怕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有点傻。”

林如辉的目光变得迷惑起来。

“吉米,我想我就是那样一种人。”成茵定定地望着他,“我还不想太早放弃那些支撑我投入这个行业来的理念,我想试试自己究竟能坚持多久。”

林如辉摇头苦笑,“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成茵轻松地笑笑,“我知道我的力量很渺小,人活一世,最长也不过短短几十年,我不想太为难自己,所谓成败,不过是外人对你的评判,我对成功的定义很简单,自己无愧于心就好。”

林如辉长久说不出话来。

成茵的辞职申请就摊在他面前,她在等他签字。

他蓦地抬了头,眼神闪烁,“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请说。”

“你的男朋友……是不是杨帆?”

成茵已无需隐瞒。

林如辉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最终才木然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一纸申请重回成茵手中,那上面的批示表明她和这家公司即将分道扬镳。

在她转身离去之前,林如辉又叫住她。

成茵回过头来,看见他双眸里藏着复杂的涵义注视自己,最终,却只简短吐出几个字,“芬妮,祝你好运。”

成茵展颜,灿烂地一笑,“你也是。”

说得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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