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成江有些惊疑不定地跪到另一侧。

　　今天是他大意了。

　　谁知道季停云会这么做？和所有他认识的世家公子都不一样。

　　没说两句就动手打人，在祖母跟前也敢顶嘴反驳……反而叫自己也跟着受罚。

　　真是条疯狗啊。

　　这是破罐子破摔了么？

　　季成江觉得自己亏了。

　　美玉怎么能跟碎砖瓦硬碰硬？

　　这是母亲刚才责备自己的话，季成江觉得对极了。

　　季停云熟练地跪坐在蒲团上，没多久就鼾声四起。

　　季成江长这么大，一直被季老夫人捧在手心里，还从未受过这样的苦楚。

　　哪怕有蒲团垫在膝下，也跪得辛苦。

　　他苦哈哈地揉着腿。

　　日光西斜，祠堂里庄严肃穆，又显得阴沉可怖。

　　上面的牌位一层摞一层，全都是季家的荣光。

　　不过现在祖宗只怕也不能献身陪伴怕黑的族孙，季成江心里发颤，忍不住看了眼打着呼噜的季停云。

　　“我在云州见过一种传吃小孩子的鬼怪。”

　　季停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忽然开口，吓得季成江就是一哆嗦，差点趴在地上。

　　他恼怒地瞪着季停云，季停云却似未察觉，继续道：“尤其喜欢这类阴暗之地。等到了晚上，这些鬼怪们便会倾巢而出，挑捡落单的孩子们……像这样一步步地过去……”

　　说着，季停云四肢着地，一步步地爬向季成江。

　　祠堂外的光线被浓浓的树荫遮挡，只能隐隐绰绰地看到季停云的人影。

　　季成江心底里发毛，故作强硬地道：“你还在受罚，在祠堂里还敢如此放肆！”

　　话音刚落，还尚在不远处的季停云忽地跳起。

　　季成江眼前一花，就见一影子闪过，季停云出现在自己的身后，狠狠掐住自己的脖子。

　　“啊……季停云，你做什么！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季成江骇得眼泪都要出来。

　　季停云咯咯一笑，凑到季成江的耳畔，低声道：“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孩子，我随手一捏，就捏死一堆。你说我要真杀了你，父亲会叫我填命吗？他就剩我一个儿子，大约也生不出来了，不然早就生了。总不能叫自己断子绝孙吧。”

　　祠堂外，生不出来的季璋脸色铁青。

　　季成江的脸色比他爹还要难看，几乎要下个半死。

　　“你I……你这个疯子……”竟是哭了出来。

　　季停云切地将他推开，“真没劲。夏婵都比竟吓。”

　　要是他这么恐吓夏婵，恐怕夏婵早一爪子挠上来了。

　　季璋在屋外重重咳了一声。

　　季停云人影一闪，就在蒲团上跪得笔挺。

　　季璋眉心跳了跳，走进祠堂，对着小儿子道：“你先下去吧，以后再对兄长不敬，我打断你的腿！”

　　季成江慌忙保证，才一瘸一拐的走出祠堂。

　　季璋一脚就向季停云踹去。

　　季停云被踹得趴在地上，下意识地翻身起来，撇了撇嘴：“父亲大人来了？”

　　刚才说得，没被听了去吧？他说得也是事实嘛。

　　季璋又踹了几脚才解气。

　　“跪下！”季璋冷冷道。

　　季停云软绵绵地跪下去，好似被人抽了骨头。

　　季璋看着就心头起火。

　　“君子不列为墙之下，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了？惹人非议的事情，你就不知道避险？”

　　季停云一笑：“我不过是跟婢女说了几句话，她就这样哭哭啼啼的，国公府真是好教养啊。”

　　不出意料，季停云再次被踢翻在地。

　　他毫不在意地拍拍裤子跪起来，“知道了，父亲大人。”

　　“宫内更需要谨言慎行，丢脸事小，丢命事大。你就在此好好反应一下。”季璋看着季停云，并未说让他起来的时间。

　　季停云还以为他要反着说，难道自己的命比国公府的脸面重要？

　　不过他爹已经走了出去，季停云揉着腿站起来，他才懒得在这里呆。

　　时辰还早，倒是可以去看看夏婵。

　　小厮早捧着一盒油酥泡螺等在外院。

　　季停云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外衣上尽是脚印，他换了衣服，对小厮道：“今天的事……”

　　小厮忙跪下，“大公子，小的什么都没看见。”

　　大公子能暴揍三公子，对自己不过随手就捏死了。

　　季停云笑一笑，“反正发现了，挨打的也是你自己。”

　　小厮一脸苦相，“大公子英明。”

　　季停云结过酥油泡螺，悠哉悠哉地走了。

　　一盒油酥泡螺，各方都要给，还要给夏老太太送一份，夏婵心疼地直抽抽。

　　最后她自己只分到了两枚，吃完之后拿着剩下的亲自去给夏繁送去。

　　夏繁的房间不大，十分简洁疏阔，几本书，几方烟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家的书房。

　　“姐姐。”

　　夏婵走过去，亲昵地坐到夏繁旁边，献宝似的将酥油泡螺塞给夏繁。

　　她记得夏繁最爱吃。

　　能入夏繁口的东西，可真不多。

　　夏繁不着痕迹地往旁边坐了坐。

　　夏婵再次挤了过去，“姐姐，跟我说说云山女学呗。”

　　原来是为这个而来。

　　“我本是你姐姐，想问我自会告诉你，不必那么多东西。”夏繁道。

　　夏婵笑道：“是爹爹买的，叫我给你送来。既然是姐妹，也没有吃独食的道理啊。”

　　巧言令色！

　　夏繁道：“我虽然是书院弟子，可并无特权。书院一视同仁，便是公主，考不上也得请陛下亲自开口方能入内。”

　　夏婵：“……”

　　还以为公主考不上，云山女学也敢照拒不误呢！

　　没想到也是欺软怕硬。

　　“不过为了皇家颜面，公主们也很少参加考试。”

　　夏婵笑了。

　　陛下钦赐，岂不是举国都知道公主不学无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