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似是相识却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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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刘璃一路轻骑,好在刘璃也知道去内城的路,她告诉我所要走的路,省去我寻路的麻烦,一路甚是顺利。

  也是在沿路与刘璃的对话中我才知道,原来这烟波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外城乃宁国边防大军囤兵之所,居有少量百姓,只有一处街市。我们之前所在的驿宫本皇帝为视查边关而建的行宫,为了离囤兵的军营相近,便将驿宫建在了外城。而烟波城的内城又名锦城,则是宁国除却京都燕城之外的第一繁华大城,城中商贾繁茂,人口密集,各类商行发展极为兴盛,因为与宛陵相近,多有商贾之辈常年游走于宛陵与宁国之间贸易,茶叶丝绸交易几乎占据了宁国所有城市中的一半,而这烟波城中最为有富裕名的,便是段府。

  “来者何人?”待到天黑时分我才同刘璃赶到锦城门外,却远远的就被守在城门外的兵士拦下,再看四周执刃而立的铠甲精兵,显然这锦城也已经戒严。

  “嗯。”刘璃不答话,探手从怀里递出一枚金色令牌到守门官兵面前,那人看清令牌之后赶紧跪倒行礼,迅速挥手示意开门。

  “你方才拿的什么给他看?”我一夹马肚,越过重重精兵进城,好奇地问刘璃。

  刘璃抿嘴轻笑,扭着低声附到我耳边,道:“这是哥哥给我的一面金牌,哥哥说我性子太过简单怕我受人为难,让我带着这个令牌,只要是在宁国地界,任何人见了此令如他亲临。”

  “哦。锐王都很爱护你。”我笑着点头。

  刘璃满足的一笑,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牌,道:“母妃早逝之时,哥哥才十五岁,我才两岁不到,在后宫之中哥哥很怕我受委屈,什么事儿都挡在我面前。”

  “公主,你是个应该受到所有人爱护的女子。”我笑着看她。

  刘璃抿嘴微笑,即而又羞红了脸,道:“公子,之前你在拉我上马之时,叫了璃儿什么?”

  我徙然一滞,有些没反应过来,仔细想了一想才明白过来,拍着额头,笑道:“一时情急,叫了公主的小名儿。”

  “公子两次相救,大恩大德不言亦明,公子以后叫我小名便是。”

  “这样?”我有些为难地看她,见她不像是说笑,其实我一直不习惯叫人公主,总挂着个身份阶层在那,经她这么一说,倒是很合我的意,随笑着一点她的额头,道:“那好,以后无人在的时候我就叫你小名,璃儿。”

  刘璃低头浅笑,我拉着马缰继续沿街而行。

  因为已经是天黑,街上铺店已经关上,没了摆摊的小贩,但是光从街上的一些布置上看来,街宽十余米,宽阔平坦,两侧整齐的分列着米、粮、药、布,等铺子,错落有致,屋舍俨然,阁台精致,想到白日里的繁华热闹自然不是话下。

  “前面就是段府了。”就在我四下看着街道时,刘璃指着前面一片灯火高亮的大门开口。

  我微踢马肚跑过去,心想着要仔细瞧瞧这天下第一富的府坻是何等华丽非凡,但当我驻马立在大门外之时,顿然有些失望了。

  门楣高立,却没有任何华丽之物,府匾正悬,也只是蓝底黑字,门外两只大石狮子威严异常,却也只有齐人高矮,朱红的大门挂以铜环,平常无奇。总之一句话来讲,就是太平凡,跟普能通的富裕人家没有任何不同,甚至还有些比不过那些爱显摆的少富之家。

  “是公主回来了。”门内急奔出来的西柠打断我的打量。

  “参见公主。”门口的待门跪倒请安,紧接着大门内也走出了闻声而来的段夏梦。

  段夏梦一脸急炙的上前扶过刘璃,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在确定刘璃只是污了衣服并未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挥手示意早已经激动流泪的西柠道:“公主受了惊吓,快送公主进去梳洗歇息。”

  坐在马背上跑了大半日,我早是又累又困,随意同段夏梦行了礼,不多说就随着她安排的婢女进府,简单梳洗之后就赶紧歇下。

  一夜沉睡,虽然城外战事正紧,不过我却也没什么费心的,睡到日头升起,才从床上起来,早就候在门外的西柠同段府的丫头赶紧进门又是送早点又是帮我梳洗,特别西柠看我时满脸的感激崇拜,弄得我几欲笑出声来。

  “公子,昨个儿寻不到公主,莫不是公子你,我们可是要担大罪了。”西柠殷切地帮我布置着桌上的吃食,脸上满是敬意。

  我笑着拂袖坐下,看桌上四个素菜,配一碗瘦肉小粥,很是合我的心意,不客气端起就用,边吃边笑道:“公主心善,对我历来照料有佳,她即遇险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对了,战事现如何?”微停一下,我扭头询问。

  西柠脸色生忧,柳眉微拧,道:“昨夜四更时有人来报,吕诺大军在城外强攻不放,赵祯亲领五万骑军渡河亲观战事。”

  “王妃到!”话音未落,门外的唱话让我口里的一口粥差点咽住,赶紧放下碗筷起身,却已被进门的段夏梦笑着示意不必。

  “公子不必多礼。”

  虽然段夏梦说样说,我还是坚持起身向她轻行一礼,“见过王妃。”

  “昨晚见公子面色疲倦,也未多向公子道谢,方才下人来报公子起身了,就过来瞧瞧。”段夏梦端雅的由婢女扶着在一椅上坐下。

  我笑着拱手,道:“王妃客气了。”

  “罢了,我看出公子并非落俗客套之人,公子大恩夏梦心里记下了。”

  段夏梦冲我淡然一笑,我依旧回以一笑,算是默契相认了。

  “此处乃是段家府坻,现府中由弟弟掌事,两位叔叔辅助。只是正巧昨日清早锦玉赶去外地商行不在府中,叔叔们早些时候又都将府院迁建到了燕都。”

  却未待说话,就被屋外的一阵急杂之声打断,所有人都将目光转身门外,就看到一个青衣小婢急急地跑进门来,连礼都未请,急道:“王爷来了。”

  “慌什么,王爷现在何处?”段夏梦从椅上起身询问。

  那小婢听段夏梦一问,突然哇的一声哭了,抽声道:“血。王爷在大堂,流了好多血。”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止不住心往嗓眼一提,也没再多看一眼地上早就吓得失声的小婢,段夏梦快步出门,我不经多想就赶紧跟上。

  匆匆绕过回廊,未到前堂,就远远听到了前面有急跑着的脚步声夹杂着些咒骂声,一绕过柱子转到大堂就看到门外的青石地上血渍点点,所有人心里更是担心不已。

  “赵祯这厮可恶,待本王破他城池,本王非要卸其又臂以泄我心头之恨。”堂内传出刘青原义愤之声。

  “王爷。”段夏梦忍声进堂,看到血渍满身的刘青原被扶坐在椅上忍不住语声哽咽。

  “是爱妃来了。”刘青原见到段夏梦,脸色略有改观,却依旧是怒火不止。

  我随段夏梦后进门,看见刘青原由两个身上血渍横染的兵士扶坐在椅上,刘青原身上原本赤红的铠甲此时已经是乌红一片,一只折断了的羽箭斜插在肩头,箭身没入肉中,伤口之处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但是血还在不停渗出。

  “快去医馆,把最好的大夫带来。”段夏梦上前轻扶刘青原的胳膊,想要去查看伤口,却又怕弄痛,眼中疼痛一片。

  刘青原抬眼看段夏梦,伸手挡开她想要拭血渍的手,道:“爱妃不必担忧,本王自小学习骑射,这些伤还要不了命,只是赵祯那小子太让人气愤,竟敢一人单骑上前将我射伤,他日我定报此仇!”言罢,刘青原怒不可制地在桌上狠狠一砸,原本有些止血的伤口立刻再度裂开。

  段夏梦赶紧伸手将刘青的手按住,“王爷莫气。”见刘青原血流不止,段夏梦扭头冲立在堂中大堆人厉声急道:“为何大夫还未到?”

  从来都是雍容示人的段夏梦突然喝话,堂下众人皆是一惊,嗵的一声跪倒在地,将头磕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个管事模样的仆人小心应道:“已经派去请了。”

  “无用!想我段府药材商行遍布全国,药馆更是多不胜数,眼下王爷受伤传个大夫竟这般拖沓,莫不是弟弟不在府中,你们这些下人都使不得话?”段夏梦愤然打断那仆人。

  地上跪倒的仆人本就已是万分害怕,经段夏梦一责问,连连磕头,颤声急道:“王妃明查,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姐姐莫气,我来帮王爷亲治。”正当堂中一片紧张焦炙时,堂外突然传来的温和声音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一股温润之气。

  温润如玉,清凉如秋!这是我在第一次看到段绯月时脑中立刻跳出的字眼,颀长的身形,略显消瘦,一身素雅衣袍,腰束以同色锦玉束带,碧色挂佩饰于腰间,黑发束以东陵白玉钗,温和的五官,眉目含笑,一如他声音。阳光之下,他就那么温和淡雅地穿越人人自危的大堂迎面走来,眉眼淡然,不惊不异。

  段绯月径直走到刘青原面前,轻挽袖口,目光查看伤口,头也不回地吩咐,“取清水和纱布,再取我的医箱。”

  “是。”身后的仆人赶紧应话,一路跑着不门,不到片刻就抱着一只医箱进门。

  “姐姐,你且带众人到屋外,待我帮王爷包好伤口再请姐姐进来。”段绯月抬头向段夏梦开口。

  段夏梦点头应下,嘱咐了一句就领所有人出门,我赶紧跟着出去。

  刚一出门,就迎上了闻信赶来的刘璃,怕她看了刘青原一身血渍心中担忧,我赶紧上前扶住她示意她不要去看,段夏梦也上前劝解在屋个等候。

  伴着心神不宁的段夏梦和刘璃等了摸约半个多时辰,屋外也集了大群的丫头仆人,个个眼睛都盯着大堂的门,却始终没一个人敢出声。

  “吱。”大堂的门终于打开,未及说话,段夏梦同刘璃已经急忙进门。只见刘青原上衣除去,只着一件白色单衣,肩头已经包好白色纱布,旁边的铜盆里丢着一只带血的箭头,盆中腥红血水让我看着有些反胃。

  “弟弟,王爷伤势如何?”段夏梦看刘青原已经包着厚厚纱布的肩头,急忙扭头询问。

  段绯月微露笑意,接过湿巾拭手,道:“王爷这箭虽伤得深了些,却都未伤到筋骨,休养数月便可痊愈,只是这期间不能太过使力,兵器更是使不得。”

  “这怎可以?赵祯现在城外放肆,难不成让我坐以待毙?等他杀进城来?”未待段夏梦开口,刘青原已经愤然出声。

  “王爷,急报!”随着些血腥味儿,门外急跑进一个也是满身血渍的铠衣兵士。

  “说。”刘青原正色。

  兵士单膝跪地,拱手抱拳,道:“前线传来报,凌将军领五百骑兵出城奇袭赵祯,以百步箭术射杀赵祯,赵祯当场倒于马下,被抬回大营。赵祯受伤坠马,赵军军心大散,我军顺时出城对战,吕诺自知不敌,已率军退回清雨河东。”

  “好!好个凌落!天下第一骑当真不是虚传,那宛陵赵氏将他逼到我宁国来,真是赵氏无眼,亦是天佑我宁国灭他宛陵。”刘青原喜色顿显,大快之意溢出脸上。

  我心里顿然一凛,赵祯被凌落射杀?身子止不住有些微微颤抖,却不敢让他人看出我的异样,只能紧紧地握住双手。而同时,一个天大的疑问在我心中升起,凌落以骑射闻名,但是却不像个极有谋略的人,他敢轻兵出城,而且反败局为胜,背后定然有个为他指路的,如果我想的不错,应该就是蓝翦公子,他底是谁?他精心游走于宛陵和宁国之间,到底想干什么?

  刘青原心情大好,段夏梦顺势劝他回后堂休息,刘璃也赶紧上前扶住刘青原另一只胳膊,扶着刘青原起身出门,刘青原这才看到一直忍泪立在门侧的刘璃,笑着拍拍她的细手,“璃儿莫怕,为兄无事。”

  “嗯。”刘璃抿嘴点头,眼中还是莹泪闪闪。

  刘青原三人出门,服待三人的仆人丫环赶紧出门跟上,我不便再跟过去,就退到了旁边,等稀稀簌簌的人影走出,原本人满风急的大堂一下子就空了下来,只剩下我同段绯月两人。

  我心里想着方才听到赵祯坠马之事,自顾的低着头,正待出门却在出门之时迎面就撞上了正要进门的一个丫环,脚下一个不稳就重重朝后面倒了下去。

  “小心!”眼前景物翻转,身子重心急朝后倒下,本以为自己会摔个人仰马翻,却在后最一刻腰上被人轻握,身子微一旋转,就落进了一个胸前,素白的纹锦丝绸在脸上拂过些温热气息。

  我惊诧地抬眼,段绯月温和的眉目就近在眼前,温淡的眼神中露着些关切之意。这样的眉目。这样的关切。我脑中有种杂乱,好像有种似曾相识,却又不知道在哪见过,像是隐约的在梦里,却又不像,似曾相识却不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撞倒我的丫环惊怕的跪倒,连忙请罪。

  “不怪你。”我才惊觉自己失礼,赶紧立起身子。

  “有何事?”段绯月拂平被我弄皱的衣服淡声问那丫环。

  “王爷的药配好了,奴婢来问问公子是否要查验?”

  段绯月微作含首,道:“王爷的药,我是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告辞。”段绯月淡雅的朝我一拱手,撂襟出门。我的目光却却还是止不住看着他,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断萦绕,终是止不住出门,道:“锦玉公子,我们可曾有见过?”

  话一出口,才恍然觉得唐突。

  段绯月背影微停,扭头看我一刻,才在脸上显出些淡淡笑意,黑浓的眸子深看我一眼,未有肯定,也未否定,只是淡雅的一个微笑。就在他淡笑之时,那种相识之感更胜,相视一眼,我不由在脸上显出些笑意,相隔数步,一种不必言出的默契油然相换。

  “碧云天,烽烟急,烟波一两折,探询两三语,叹声曰:似曾相识。”段绯月微笑着看我念出,然后转身随丫环离去,几缕从墙头传来的春花香气钻入鼻中,让我恍然失神。

  段绯月,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就这般闯入我的生命,似曾相识,却又不识!他温雅的笑成为我对他最为美好的初识定格,也成为我在后来回想过往时,回忆里一朵颜色淡雅的细花,如同盛开枝头的杨花,淡似浮云,雅致天成。

  而我们却谁都未曾料到,我们的相遇是个意外,他生命中本不应有我的存在,我的生命之中亦不应该有他出现!记得曾有人说过一句类似这样的话,‘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是幸福。对的时候遇到错的人是痛苦。’那么,在错的时候遇到对的人,那便是注定的一场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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