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烟雨落花水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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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平元年七月,宛陵平南王赵祯借大雾之时急袭渡河,攻至烟波城外,亲手射伤刘青原于烟波城墙之上。赵军正待长军破城之时,刘青原手下大骠骑大将军凌落率五百精骑近卫军勇闯敌阵,以绝精弓射之技射伤赵祯于阵前,赵祯当场坠马,赵军不得不再次退居清雨河以东。此次战事两日,两方战果不分伯仲。刘青原的重伤同赵祯的坠马,致使两军再次陷入相持。

  在赵祯与刘青原交战之时,同月,奉陵王亲领二十五万大军在葛州与萧延熹三十万大军交战,同时三皇子赵贤所领十万铁皇骑连夜奇袭萧延熹留在海州的十万大军所驻守粮草司营,虽未斩杀多少敌军,却烧毁萧延熹约一半粮草。萧延熹闻信,腹背受敌,不得不弃葛州急赴海州增援。至此,历时四个月之后,葛州得归于宛陵,只是已经满城疮痍。

  八月初,夏意已消,清早的阳光温温软软的,我开门伸了伸腰,觉得天气不错,想到刘璃说这烟波城的繁华,不禁心中好奇,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就绕到了大门处,刚出门外就看到停着一辆马车,段绯月正弓身上车。

  “是莫公子。”听到声音,段绯月停下身形,转身向我微一拱手。

  “段公子。”我礼貌地笑着一拱手。

  “不必如此客气,叫我锦玉便是。”段绯月嘴角微露笑意地看我。

  我一笑,有微偏头,道:“那你不用总叫我公子,叫我沧清就是。”

  “呵呵。”说完,两人相互轻笑开来。

  “这是要去何处?”段绯月笑着询问。

  我放眼看了看街头,道:“其实也是闲来无事,便想着去见识一下这烟波城的繁华,让你见笑了。”

  段绯月依旧脸上淡笑,道:“我正要去城中几处铺子看看,若是不介意不如同行?”

  “可以吗?”我微生诧异。

  段绯月抬手掀起身后的车帘示意我上车,道:“就怕你嫌那些商贾之事枯燥扫兴了。”

  我咧嘴笑着上车,道:“哪里,段氏富甲天下,锦玉你为商之术精妙,我要是有机会可是要好好学习呢。”

  “哦?你对商贾之事也有兴趣?士农工商,商贾之事在这四类里面,可是排在最后的。”段绯月在车内坐下,示意车夫前行。

  我略略扫视一眼车内,格局简单,没有什么特别装饰,柏油壁墙,淡青色帘子,简约明了,坐在里面心情不自然的好了起来。

  知道在古代时候,人都分四个等级,士排最高就是出仕为官。农排次之,就是耕种的百姓。工排再次,多指出为的劳夫。而商排在最后,因为古人多认为商人谋取中间贸易利益,是不劳而得。

   “那是世人所见罢了,商贾之辈,虽未亲自耕躬陇亩,未亲自建造高筑,但若是少了商贾,各地所得,何人传以交换贸易?若是所有人都去为农种地,自种自食,自织自用,莫说见利富裕,就连有些因地域所限而未能产出的东西,百姓都不能轻易得到。各地闭关自食,即便是有再多的东西也无法买卖贸易,一地流脂浪费,一地穷急不得,这般下去不仅百姓为难,国库亦好不到哪去。士农工商之分,商虽非制造,却联系着其他三类,商贾至关重要。”我一口气,扬扬洒洒地说了一片。

  “那你觉得应当如何排?”段绯月似笑非笑地看我。

  我抿了抿嘴,道:“各行各业都是息息相联,都得有人去做,其实我觉得没有任何贵贱之分,大家自食其力,各凭本事。”

  段绯月眼神温和地看我,显过些意外之色,听完之后微微含首,笑道:“早听姐姐讲起沧清公子胆气仁义,今日听君一席话,才知亦是见解过人。”

  “锦玉公子名扬天下,我在你面前谈这个算是卖弄了,你不必给我戴高帽子。”我眯眼笑着回他。

  段绯月缓然笑开,目光温和,垂眸微思片刻之后,抬头看我,道:“沧清为人倒是直爽,即是你对行商也有些兴趣,我有一事相商,不知可有意?”

  “哦?何事?”

  “我想邀你到段氏商行,打理段府的生意。”

  “请我?”我惊诧地睁大眼睛,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论在现代,这算是微软的老总来邀请你加入微软高层呀。

  “薪资之事,由你开价,若是他日你想要独立门户,我亦可借你万两以作资助。”

  “这。这。”我还没回过味儿来,心里只觉得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响,这么大个金馍馍,真掉我怀里了?

  “公子,到了。”帘外车夫不适时的请话,车子靠着一处新楼停下,段绯月弯腰下车,我却还翻着眼珠子在想着刚才的话。

  “下车了。”段绯月在车外唤我,我才收回点神,没经多想一握他伸在面前的手就跳下了车,手心温温的感觉,在微凉的秋日清晨很舒服。

  段绯月微有诧异,但见我全然没有在意,嘴角微弯,手上的力量轻紧一下,牵着我就进了门。

  进门就看清这是一家药铺,却又不似一般药铺那般小,设有桌椅数张,还有供以多人议事的长桌置在屋子右侧,布局整齐,应该是供于人们集会议事的地方。

  “是公子来了,快楼上请。”一见段绯月进门,原本在柜台后算着帐的老管事赶紧笑着上前行礼。

  段绯月轻抬一手示意他免礼,道:“颜先生不必多礼,帐单可备好了?”

  “备好了备好了,公子请上楼。”颜富侧手示意我们上楼,自己从旁引路。

  上了二楼,转过两处楼廊,就到了一处檩木门外,颜富侧身推开门却没有进去,随来的下人在门外止步,我只顾得四下张望全然没有留意这些,看到门开想也没想就领先走了进去。

  “这。”颜富见我进门,脸色微变,正待出言却被段绯月抬手止住。

  “这里好多的帐目。”我围看这屋子一圈,一张檩木桌案上摆文房四宝,一张四方茶桌靠墙而放,桌边分放两张檩椅,桌上摆着一套茶具,两而墙上挂着山水画。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几只高高的柜架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帐本,随手取下一本,小楷字体的字数看我眼花。

  檩门关上,其他人退去,段绯月笑着上前,道:“这是段家的帐薄房,每月所有经营全都作成帐目报送到此处由我批阅,批阅完后再交发给各处商行铺店,自然是帐本成堆。”

  “这么多?”我乍然瞪大眼扫视一圈。

  “这还只是一半,还有一半已经批阅完发送出去了。”段绯月对于我的惊诧倒是习以平常,笑着在桌边坐下信手翻开帐目。

  “那要看多久?眼都看的花掉了。”我呶着嘴咧牙,见他已经翻开帐目就赶紧收声。

  段绯月翻看帐目,我在旁边的椅上坐下,开始看着桌上的两件小茶具,然后就四下地看着屋里的两副字画,待了一两个时辰终是觉得无聊了,四下在屋里乱转,左看看右翻翻,却全都是帐本,连本解闷儿的书都没有。

  “你若是无聊便去楼下瞧瞧吧。”段绯月淡声开口,我才发现他竟然在看帐之余留意到我的无聊,想天方才自己那坐立不安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段绯月回以一个淡笑示意无妨。

  “嗯。那我下去了。”有种如释重担的一笑,我转身出门。

  从楼上下到一楼,颜富就赶紧让人泡了茶水上来,坐着喝了会儿茶,我又开始在屋里四下地看,转到放置药材的柜子前,认着柜子上的药材名称一格一格地看,再把里面的药材抽出来看看,有的味道淡香,有的却是带有恶气。

  “公子也是杏林世家?”见我到处看药材,颜富笑着发问。

  我回头咧嘴一笑,道:“我可不会行医,就是瞎看看。”信手拈起一根天麻嗅了嗅,道:“这天麻不错,用来泡药酒合适。”

  “用天麻泡药洒?”颜富如闻奇谈。

  “是呀,洒性中热,泡以性寒味烈之药,可除其唳味,配上合适的药材,各有作用。若是遇上需长期调养的病症,每日适当饮以对症的药酒,比起发病之时才用药,可来的实在的多。即便是没病的人,喝药酒也是有强身健脾之效。”

  “这。小的只听过以人参之类的补品用酒浸泡两日再行煮食可除人参苦涩之气,但。但对公子所说的药酒之法倒还是闻所未闻。”颜富拧眉想了半天才回声。

  “哦。”我所思颇多的点点头,心里暗生主个大胆的主意。

  正当我呆着想事时,楼上脚步微响,段绯月已经下楼,“颜先生,批好的帐目已经放在桌上,你分派到各处去。近来宛陵药材价格急涨,就不要再收了,将去年收回的几千斤药材发到宛陵的商铺,那边用的上。”

  “是。”颜富点头应下。

  “走吧。”段绯月唤我出门,我才赶紧跟上他,皱眉道:“那么多帐目,你都看完了?”

  段绯月闻言,立马摇头笑开,道:“自然是没有看完,怕你待的烦了,就不看了。反正那些帐目也是看完前面的,后面又来了。”

  “哦。”我喃应一声,又看了看旁边,小声问道:“你方才讲将药材运到宛陵,现在两军交战,两地还有通往吗?”

  “呵呵。商贾之事,只要有利可图便会有人做,况且眼下正值打仗,药材生意自然走俏,药材不论用在何处,总成不了害人的,有何不能做?至于你所说的通往之途,自然比不得平日,但段氏在宛陵也有不少商铺,打通中间关节,任是花费了些银两,却也并非无路可寻的。”

  “有钱能便鬼推磨呗。”我转着眼珠接一句,段绯月笑着点点头。

  低头想了想,终是鼓起勇气抬头,道:“来时你同我讲让我入商行之事可还作数?”

  段绯月脸上笑意微收,转身看我,脸色慎重,道:“自然作数。”

  “好,那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我抬起下巴。

  “哦?且说来听听。”

  “你所说若是我自立门户,可助我万金为资助,我现在就要。”

  段绯月闻言,脸上显出些诧异,眉宇微动,略作停滞。我怕他不应,赶紧补充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好,我应你,明个儿我就让帐房将帐目划出来,你随时可以去取。”段绯月有些疑惑我的要求,不过却也没有多问。

  “好,一言为定,击掌为盟。”我高兴地抬手,段绯月微作一愣,即而笑着抬手与我一击。

  允平元年七月,我在熟悉了段府商行的基本资料之后成为段府三间商铺的管事,段氏产业种类繁多,茶叶、丝绸、药材、粮食等皆有涉猎,我特意选了两间都是做药材的,除却帐目营业,只要一得空就翻看关于药材的书籍,有生以来,我头一次开始了勤学之路。

  相对而言,战事微停的这半个月,很是平静,刘青原的伤在段绯月的调养之下痊愈很快,每次听到提及,我都止不住会想赵祯的伤,但是却又不敢让他人看出。

  允平八月,在刘青原的坚持之下,刘青原移回外城的驿宫,段夏梦坚持随行照料,刘璃被安排送回京都皇宫。我送刘璃的车撵到城门处,就在马车出城之时,刘璃却突然掀帘下车将一个包袱递给我。

  “这。”我疑惑地看这包袱,才发现竟是那日从驿宫迁往锦城时在街上刘璃死命护着的包袱。

  “公子,这是璃儿亲手缝制的。”刘璃娇脸迅速羞红,说到最后只是将包袱塞进我的手中,就迅速跳上马车,示意车官出城。

  伴在马车旁边的所有宫婢护军都向我投以暧昧艳慕的眼光,西柠眉头紧皱地看我一眼,最终只能摇了摇头随着马车出城。

  “这。”我托着手里的包袱,才徙然回过神来,从一开始刘璃的神色表情,到迁入锦城时她甘愿付以铢金,却死命护着这件衣袍,这样的感情哪里只是感激之意?任我再笨,也立马明白了缘由,竟有些握不住这包袱。而今一身男装示人的我,引来刘璃产生了这样的误会,我又惊又急,不知如何以对。。

  “沧清公子,凉州药材行的刘老板同杭州粮食行的孙老板已经到了锦城,公子正在欢喜楼上设宴招待,让我请您过去。”沿街小跑着来的小厮请话才让我回过些神。

  “嗯,我知道了。”点头应下,将包袱交与旁边的人送回府里,就赶紧朝欢喜楼去。

  欢喜楼,也是段家产业,是锦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依烟波河而建,据说每逢春日,烟波河繁花映春水,这里便是最好地看台。

  招待两人的雅间选在靠近河岸的西厢,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的谈笑之声,一进门就看到丙个衣着甚是华丽的肥佬正吃着的欢快,时不时说出一两句口音杂乱的话,让人看着心中生恶,段绯月一副风淡云清的模样,端坐在桌前品着一小杯酒水。

  “公子,沧清公子到了。”小厮领我进门,又向段绯月请话。

  “你来了。”段绯月脸上显出些笑意,示意我在他旁边的凳上坐下。

  未待我坐稳,原本正吃得满口生津的凉州药材老板刘福眯眼看向我,“这位便是锦玉公子新请的沧清公子?听闻沧清公子一入商行便接了三家铺面,从内到外的大整革,改了不少同行的愦规,一月时间就让铺子的营业翻了一翻,想不到竟是个年轻乳儿。哈哈。”

  段绯月眉头微动,不悦之气微露,我冲他微然一笑示意不必理会。又笑着转向说话的刘福,道:“人道英雄出少年,沧清自然算不得英雄,不过年轻倒是事实,难得刘老板看得起我那点作为,沧清敬刘老板一杯,以示谢意。”

  刘福本就是看我年轻,嫌我不够老道才出言讽刺,但见我却没有中他套,反而不动声色地将难看给挡了回去,又看到了段绯月脸上的不悦,心里也是后悔自己失言,顿时脸上一阵尴尬。

  “刘老板,您的药材商行在凉州独占熬头,药材生意做了三十余年,莫说凉州就是论在整个宁国,提及同行,谁敢不向你竖起大拇指,沧清诚心敬您一杯,以后互利互惠,有不懂之处,还望您多指教。”我面色诚恳地再次向刘福举杯。

  满面尴尬的刘福有些意外我会这么快的又给他台阶下,微愣一下之后赶紧双手端起桌上的酒蛊起身还敬,“刘某那点生意,在段氏面前岂敢托大,若不是这些年同段氏互利合作,刘某怕是在凉州早就待不下去了。沧清公子少年才俊,刘某佩服。”

  这刘福在凉州是数一数二的药材大户,甚至连段氏的药材生意在凉州都有些被他压着,但眼下有另一个商行同他抢摊凉州市场,他此次前来就是想同我们商议合伙挤掉另一家商行,我一语双关提醒他凉州同行,就是想要杀杀他威风,也断了他坐地起价的心。

  “锦玉公子眼光果然独到,沧清公子年纪轻轻,却精谙行业,来日定不可限量呀,来来来。我敬沧清公子一杯。”一直未说话的粮行老板孙英笑着朝我举杯。

  “孙老板客气了。”多笑着应下,略扫一看这人,看着笑意满脸,但是眼中却满是精明算计。

  见我饮下,孙英立马在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给我满倒上一杯,又冲我举杯,道:“沧清公子好酒量,好事成双,我再敬公子一杯。”

  空腹一口气喝了好几杯,胃里已经火烧一片了,但是却又不便拂了他面,只能笑着饮下。

  “来来来。我再敬公子一杯。”刘福也跟着起来给我倒酒。

  

  我强忍着难受端起酒蛊,皱眉正待喝下,却被段绯月伸手挡下,“不要再喝了。”

  我有些眯着眼睛扭头,只见段绯月眉眼微皱,眼中露着不忍。

  “这杯我来替她喝。”段绯月迅速但是优雅地接过我送到嘴边的酒蛊自己一仰饮尽。

  刘福一愣,即而马上笑开,给段绯月满上一杯,“刘某人粗心了,光顾着同沧清公子对饮,来来来,刘某敬公子三杯,公子可不能推哦。”

  在刘福的笑声之中,段绯月面不惊色连喝三杯,孙英马上借以不能少礼又是三杯,一来二去,又是各种借口向我敬酒,段绯月都帮我挡了下来,不到半个时辰,段绯月已经被他们连着灌了几十杯。

  我头脑晕晕地看段绯月一杯接一杯,清澈温和的眼神渐行有些迷糊,心里不禁担心起来,咬了咬牙抬手挡过他的手上的酒蛊,一口饮下,道:“锦玉公子今日饮得有些多了,二位若是没有尽兴,沧清陪二位便是。”

  “好!沧清公子海量。”两人又争着连敬我几杯,我都是咬牙喝下,心里骂他们真是牛肚子,但是只能笑脸相迎。

  “够了!”就在我又要喝下一杯时,段绯月挡下我手中的洒蛊,没什么太多表情地看向那想要敬酒的二人,道:“今日时辰不早了,锦玉还有些事不便多陪,若是二位没有要紧事,就先行告辞了,失礼之处,他日定再设宴席谢罪。”

  两人先是一愣,也明显看出了段绯月的不悦,即而一收脸上的逢场笑意,刘福赶紧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段绯月,道:“这是我拟出来同公子合作的契约,公子签了吧。?”

  段绯月接过契约扫看一眼,淡淡一笑递给刘福,道:“刘老板的契约我段绯月可万不能签,这一纸签出去,我段氏在凉州可就要再无立足之地了。”

  “这。这是我们杭州大豆运往燕都交易的契约,绝对没有问题。”孙英满面笑意的递过另一张契约。

  段绯月神色不变地接过来,扫看一眼,依旧递还给他,道:“大豆在燕都的市价比在杭州至少每斤高出七分,你却还是按在杭州的本价开给我,这样一来,我段氏的运行岂不是要给你做白起卖买?”

  简单地拒掉两个契约,段绯月扶我起身打算离开。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没想到自己头昏的比想像要历害,刚一站起来就要倒下去,幸好段绯月及时扶住我的腰。

  “锦玉公子,你别走呀,条件可以再谈。”见段绯月要走,两人立马急了。

  刘福迅速从袖里取出另一份契约递到段绯月面前,道:“这份公子看成不成。”

  段绯月没有接,扫看一眼纸张,嘴角微露笑意,孙英也赶紧绕过桌子上前,道:“公子若是觉得大豆的价格太低,您开个价。”

  “在原来的价上再涨五分。”段绯月说的异常利落。

  孙英脸色一沉,刚要张嘴说什么,段绯月已经扶我转身,那孙英咬了咬牙,眼看我们要出门,终是狠着心,道:“好,就依公子的价。”

  “你们明日将契约送到段府,自会有人办理相关帐目事宜。”段绯月拦腰将我抱起出门,淡淡地丢下一句话。

  “我。我能。我能走。”头脑中还是有些清醒,感觉到旁边异样眼光看来,我不自然地挣扎着想要下来。

  “听话,我带你走。”段绯月温笑着说一句,径直越过所有异样目光出门,将我放在马车上让我依着他肩膀,示意车夫回府。

  “谢。谢谢。”我眯着眼仰头看段绯月。

  段绯月低头看我,眉头微蹙,“你酒量不佳,却还逞强,若是今日你独自出面,岂不是要吃亏?那两人都是久经商场的,就是想着先将我们灌醉,再乘我们醉酒之时签下那些契约。”

  我吃吃一笑,动了动身子,道:“你怕我陪了你的买卖?”

  段绯月摇了摇头道:“买卖事小,你独身一人若是出了些意外,那可是多少银子也换不回的。”

  “嘿嘿。我这么大个人,能出什么意外,难不成还醉倒街头?”我支着身子离开他肩,酒气上头,感觉脸上火热一片,就挑起帘子靠着窗户的地方吹吹夜风。

  慵懒散慢地爬在窗口,眯着眼望向车窗外,酒醉之后的燥热略有减退,我望着外面街道上夜色灯火,在不太明亮的眼中一片阑珊绰影,色彩斑斓。

  “看。有烟花。”徙然升空的烟花让我眼前一亮,我急呼着伸手指过去,紧接着就是数片烟花升起。

  “你喜欢?”段绯月侧头,顺着我的目光望去。

  我连连扭头点点,“很漂亮的。”

  “今日是锦城内定的灯节,我带你下去瞧瞧。”言语之际,段绯月掀帘下车,探手也将我半扶半抱的接下马车,我才看清我们所在一处桥下,桥下便是烟波河,河两岸男女老少多有手执花灯者四下走动,几处杂耍艺人引来阵阵叫好。

  段绯月吩咐车夫在此等候,带着我朝桥上人少之处去,边走边道:“眼下外城战事吃紧,城中的灯节过的简陋了些,不过却也还是热闹非凡。”

  “打仗是回事儿,日子还是要过,节自然也是要过的。”我笑着应话,目光四下地看着,隐隐闻到有糖炒粟子的香味,忍不住嗅了嗅鼻子。

  “你喜欢?”段绯月发现我的小动作。

  “我以前在花。我以前吃过。”我险些随口说出在花都时吃过,话到嘴边心里才徙然一颤。

  “你且在此等等。”段绯月淡雅一笑,转身四下望了望,朝卖糖粟子的老贩走去。

  夜风生寒,一阵吹过,原来迷迷糊糊的脑子立马醒了七八分,我站在桥上看河两岸热闹的人群,河面上船舫来回,时不时的烟花升起爆开,一个恍惚似是回到了花都的元宵之夜,止不住抬手握住腕上的红豆饰链,仿佛当初赵祯略带羁狂的脸还在眼前,说着不许取下来,可却已经物是人非。

  “沧清。”段绯月出声唤我。

  “赵祯。”我转身叫出,但在看清眼前的脸时又迅速惊觉,这非在花都城,更非当初的元宵之夜。

  段绯月眉目微蹙,将一包粟子递与我,“我吓着你了。”

  “呵呵。没有,是我自己走神儿了。”我低头接过粟子,心里却是一阵五味杂陈。

  略有一刻的相对无言,段绯月最终牵我朝马车走去,“夜风凉,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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