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绯月似锦玉似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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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中,我以从段绯月那里得来的万金为资,在锦城最为繁华的地段开立了头一家专营药酒的商铺,开业那日邀请了锦城所有有名有头的商行老板,并命人印制了一万份宣传单让人送到各地大小药馆,又印制了数万份介绍药酒的小册子送到各地较有财势的府院上。再加上接连三日沿着锦城所有大街进行游行式广告宣传,极尽所有声势让药酒成为一种新型产品高调进入人们的视野。

  当然,这过程中没少用段氏商行的名头,起初也没人在意,只当是年少轻狂之举,但当莫沧清的莫氏药洒行成为这半个月最多从商人口中说出的时候,我的药酒行以一种惊人的客流量展现在锦城的街上,沧清公子迅速成为锦城唯一一个可同锦玉公子相提并论的少年公子,人传‘俊秀非凡,玲珑心地’。

  人说树大招风,同时另一个传言也在锦城流传,那便是锦玉公子同沧清公子的暧昧关系。锦玉公子对沧清公子的极力看中本就让不少人眼红中伤,自上次欢喜楼一事传开后,捕风捉影的言辞顿时借风长势,在沧清公子名声传开之时,各关类于段绯月和莫沧清的粉色故事也传的活色生香,扑天盖地。

  当听到以上传言时,我一口喝在嘴里的茶‘噗’地一声尽数吐在奉茶小厮脸上,然后顾不得自己脸上的水渍笑得抽颤起来,吓得奉茶小厮连忙跪倒在地,估计他是想着我树大招风引人投了疯毒了。

  “你下去吧。”刚巧回府进门的段绯月挥手示意小厮下去,小厮赶紧抬手拭着脸上的水渍退出门外。

  “哈哈。外面传的。”我笑得眼睛眯成线,但是笑了一阵,却只见段绯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才觉得有些不对了,我觉得这是个笑话,不过对于他来讲怕真是坏了名声。

  “呃。呃。那个传言。”我咽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头,总不能说我不在乎,你也别在乎!不被人当成怪物赶出门才怪。

  “你看,满脸都是茶水。”段绯月终是在嘴边溢出贯有的淡雅笑意,伸手拭下我嘴角的茶叶,温热的手指轻如羽毛,我恍然一愣,即而脑中警铃大作,他不会真是同志吧!

  “那个。那个。我还有帐没看,我。我去看帐。”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茶蛊冲出门,没头没脑的就朝后园跑。

  “天啊。这个世界太疯狂。”我心里一遍遍念着,急急忙忙想回屋,却发现在这个我已经待了几个月的园子里,竟然找不到方向了,转了几圈越转越急,越急越找不到自己的屋子在哪边。

  “我带你回去吧。”段绯月的声音响起,我惊异地转身就发现他不知何时追了过来,正站在一处杨花树下含笑看我。

  “我。我。”我看着他,哽哽咽咽。

  “走吧。”段绯月上前顺手牵我离开,我下意识地抽了抽手,却没能抽出来。看段绯月一脸自然之泰,我直呼后悔,他是同志,可是我不是男的,要是被他发现,那我可是成了欺骗他感情的人,他一个不高兴,我那刚刚才建立起来的事业不就马上化为灰烬?

  “呃。锦玉,我……我。”我看着他侧脸,半天还是说不出句话。

  “嗯?”段绯月淡笑着扭头看我待我说完。

  我盯着他,眉头皱的一把,可是话在嘴里转了几圈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看你这眉头皱的。”段绯月笑着伸手要拂我的眉头,我下意识的朝后一躲。

  段绯月的手滞在空中,我不些不忍,更是不知道如何解释。

  “莫待无花空折枝。我还欠姑娘你一枝花呢。”如同戏法一般,段绯月从我身后取出一枝开得正灿烂的杨花送到我面前。

  我愣了半天,才惊诧的张大嘴看着段绯月,道:“你。你是。”

  “那日我去向姐姐辞行,门外的马车未备好就在荷雨亭里站了会儿,却不料遇见个折花的假男子。”段绯月将花枝握进我的手中,顺势牵着我走上回廊。

  在脑中转了两圈,才终是明白了过来,徙然泄气,负气得呶起嘴,道:“你早就知道了。那还一直不说,岂不是看我出丑?”

  段绯月淡然一笑,道:“你即不愿意讲,自然有你的想法,我又何必揭穿?”

  “那现在为什么又说穿了?”我停步扭头追问。

  段绯月垂眸轻笑,伸手点我的鼻头,道:“我是怕有人把我当成龙阳断袖之辈。”

  段绯月眉目淡雅,笑眼中温柔溢渗,我看着他眼睛只觉得安心异常,但也是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了他眼中的一些情意,我惊慌地抽出他牵着的手,低头不敢直视他眼睛。

  段绯月脸上的淡笑化作僵促,我同他一下子就僵在了秋风微拂的廊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脑子乱成一片,甚至在想着是否要先开口道歉或者说直接回去卷铺盖走人。

  “走吧,秋风凉了,我带你回去。”就在我乱想一片时,段绯月再次牵起我的手带着我朝回走。

  一路走着,一段回廊似是走了很久,段绯月握着我的手,我握着一只开的正盛的杨花,淡淡的秋风拂过,秋意昂然。

  “你。你生气了。”几经犹豫,我终是侧目看向他。

  段绯月在嘴边显出些笑意,微微摇头,道:“兴许是我唐突了。”

  再无话语,直到送我回屋,随意闲聊了几句,又总觉得隔了一层什么东西,就借口累了送段绯月出门,段绯月不说什么,淡笑着提醒几句独自离开。

  段绯月一走,我就让屋里的丫环全都退了,重重地倒回床上盯着床顶发愣,我到底是怎么了?当初离开花都为的就是不要纠缠于赵祯或是赵晋。

  但是时隔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事,我不仅没能忘记赵祯,反却因他一点消息就心神不宁。段绯月在我曾经的标准之中,无疑是最完美的选择,他温柔,细心,对我有着近乎宠溺的包容,但是面对他眼神,当我看懂那眼里的情愫时,我却毫不犹豫的就退了回来,我到底在拒绝什么?又是放不下什么?

  一夜无眠,似醒非醒,直到那个做了无数次的梦再次将我惊醒,那个花丛中的身影,我始终看不清,那个跳入赤井的身影,一个恍然竟是我自己。

  迷迷糊糊像是回到了花都城,踏雪居中,雪花洁白,梅花树下,赵祯戏弄得调笑还犹在耳边响起,我欣喜地朝他跑过去,他却转身离开,衣角翻飞,青丝飞扬,消失在一片沧茫之中。

  第二日,顶着重重的黑眼圈起身,略略吃了点早点,又觉得难以下咽,想到商行的帐目还有些未作好,虽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却还是吩咐让人备车去商行。

  一边揉着额头,低头朝大门处走去,却冷不丁的就撞上了一个进门的小厮,我轻呼一声,抬头看那冒失的家伙,那人看清我之后立马笑开冲我行礼。

  “原来是沧清公子,小的冒失了。”

  我看他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他是谁,只是皱眉看他,“你是。”

  “奴才是锐王妃身边的。”

  “哦。”我恍然应声,笑着接道:“王爷同王妃近日可好?”

  小厮满脸笑容地点头,道:“王爷的伤已经好了不少,王妃也宽心了许多,今个儿就是让我到府里来取锦玉公子新开的药。”

  “嗯,这般甚好。”我笑头点点头,示意他自行离去。

  走出数步,就听到身后那小厮遇上一个相熟的段府家仆,

  “小李子,你怎么来了?”

  “我是奉王妃特意来取王爷的药。”

  “哦。王爷的伤没大碍了吧。”

  “王爷的伤由锦玉公子看着,自然好的快,哪像那宛陵的平南王的伤就倒了霉。”

  我正待出门的脚步顿然一滞。

  “哦?你又打哪听来了小道消息?”

  “这可不是小道消息,现在那清雨城里都传开了,听人回报说平南王赵祯自上次坠马,现在已经躺在榻上一月多不能起身,茶米不能进啦。”

  “你说什么?”我脑中轰响一片,迅速折身扣住说话小厮的胳膊,眼中止不住一片惊慌。

  “我。我。”小李子被我突然的模样吓到,睁大眼睛看着我半响都没回出一句话。

  “你刚才说平南王怎么了?”我紧盯着他脸,生怕漏掉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不。不能起榻,茶米不进。”小李子哽了半响,才吐就几字,我手上扣着他力量顿然抽空。胳膊无力地垂了下去。

  木然地转身朝大门的地方走,胸口却是一阵伧促的颤粟疼通之感,心痛和惊慌迅速涌上心头。我在那一刻才忽然看清自己的心意,赵祯,我真的放不下,我真的会为他担心,当听到他重伤不起,我真的会失魂落魄!

  狠狠吸一口气,抬手一拭已经在眼中闪烁的水渍,我大步出门上车吩咐改道去段氏运行。

  就时局而言,宛陵国宁国正值交战,两国贸易基本上处于禁止,但段氏却借着盘根错节的关系打通关系,尽管在两国大战之际依旧保持了两国之间商行贸易畅通,在简单的询问之后我知道在今晚有一批药材货物要发往宛陵,吩咐了一些事情之后我以处理商行事务为由,让负责货运的管事准备好将我扮成随行两名搬运工之一去宛陵。

  也许此行我见到只是一个昏迷为醒的人他根本不知道我,或者我见到了,他亦看到我,但他已经对我毫无心意,再或者他会将我送回花都。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我还是决定要去,也许去了我会失望,甚至会明白自己是给自寻烦恼,会后悔这一行,但是若我不去,我一定会后悔。

  约好时辰,我一刻不敢停的回了府,怕行李妨事,就只简单带了些银票在身上,取了青寒正待出门,却迎面就遇上了一个过来请话的小婢。

  “沧清公子,今日月圆,主子请公子过去月亭赏月。”

  “现在?”我皱眉轻呼,思及段绯月,一种愧意生出,眼下自己正要离去,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还有再回,他待我实诚,我却无以为报。看看尚有些时辰,便挥手示意小婢带路。

  匆匆赶到月亭,在亭外就看到段绯月一身素袍长身立在亭中看着外面的明月,桌上简单的准了几样酒菜,都是我喜欢吃的。

  “你来了。”段绯月适时转身,淡笑着迎我进亭。

  我努力神色平常地笑了笑在凳上坐下,道:“今日怎么突然想起赏月?”

  “难得如此月夜皎皎,更难得今日得闲,便想着请你来坐坐。”段绯月淡笑在我对面坐下。

  “这是从宛凌送来的新,取名忘雪,现在可是宛陵名头最响的酒水。”段绯月亲自斟满一杯给我。

  “哦。”我略有意外,想不到一年不到,忘雪竟然有了这样的响名。

  “今日有心事?”段绯月见我神色不对,蹙眉看我。

  我赶紧收起失神恢复常态,笑道:“哪有,是闻着这酒香,不舍得喝。”

  段绯月闻言笑开,道:“这洒性子有些烈,你浅偿便是,莫要多喝。你今天在外面奔走了大半日,到现在还未进晚餐,偿偿这些菜可合味口。”

  言语之际,段绯月夹了些菜放到我碗中。我抬眼看他,脸色一贯的微笑,清澈的眼眸微现着温柔,微有迷离的月光之下宁静温和,恍然之中让我想到自己在离开花都之时所想的想法,‘遇到一个温淡的男子与其相执一生,兴许他不如赵晋身份显赫,不如赵祯出众非凡,但是若能得真心相付,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是最好的。’眼下或许我有了这样的机会,他完美如神,但我却已经不能将他纳入心中,恨不逢君时,不过如此吧,若是省去当初以花都的一切,我一开始就遇到了他,那该多好?

  “锦玉,不用对我这么好的。”不自觉的,我声音有些僵硬。

  闻言,段绯月淡然笑开,伸手一点我鼻头,道:“真是个傻子,哪有让人不对自己好的。”微作停滞,又略收脸上笑意,脸色慎重地看我,道:“若我想对你好,你可愿意?”

  “锦玉。”我声音微有哽咽,垂下眼眸。

  段绯月脸上笑意微滞,伸手拂过我的眼角,眼中大片怜惜,道:“清儿,我并无他意,只是想对你好些,你若是觉得不喜欢。”

  “不是的,不是的。”我使劲地摇着头,眼眶忍不住酸涩。

  段绯月起身越过桌子,弯腰止住我摇着的头,眉眼深皱,眼中满是不忍,“我不说了,只要你不愿意。”

  我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抱住段绯月的脖子,抽泣起来,道:“锦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我没有先遇到你?”

  “好了好了,不哭。”段绯月估计是有点被我的哭相吓到,有点手足无措。

  哭了一阵,我才拭着脸上的泪,端起桌上的酒,道:“锦玉,其实我不知道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份,还是我最大的遗憾。”

  段绯月眼神闪动,看我半晌,最终淡笑着端起另一杯酒水,“我不知道。”

  相视一眼,段绯月仰面饮尽,我正待将酒饮下,却被他笑着伸手挡下,接过我的酒蛊又是一饮而尽,“这酒性烈,对身子不好,你还是莫要喝了。”

  我心中一酸,却不敢再流泪。段绯月顺手牵我在凳上坐下,道:“多吃些菜吧。”

  “嗯。”我低头点着,夹起些菜送进嘴里,却只感觉到心里难过。

  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菜,有了七八分饱意,心里惦记着约好的时辰快到了,却不知道怎么向段绯月请辞。抬眼一看对面的段绯月,才发现他竟支着额头睡着了,轻唤了两声未应,我就轻声的起身,再看一眼月光之下他温润的脸,最终还是提着青寒快步朝大门走去。

  就在我转身离去之时,负手支立额头睡着的段绯月眼眸缓缓睁开,眼中迷离混杂着清澈。

  “主子主子,今个儿您让我从药库里取出来的‘迷迭香’不见了。”满脸急色的刘管事跑入亭中。

  段绯月无力地挥了挥手,道:“不必找了,都在这壶酒里。”

  “啊。”刘管理惊诧的张大嘴,这‘迷迭香‘乃是西域最负盛名的**,极为珍贵,平日只是偶尔用于药材之中,以减少食药之人的病痛。若加入酒中则有极强的醉人效果,只消一杯,便可让人醉在无形之中,数日不得起身,现在却被段绯月加在酒里饮用。

  “罢了。走吧。”段绯月摇晃着起身,琅跄地起身离开,背后月影重重,人去亭空。

  他终是忍不下心强留住我,留了人,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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