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当正午的光亮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房间时，宋莺莺还沉浸在梦乡中。
她的鼻尖是清冷微苦的药香，有些涩，闻着却格外安心。
“夫人，夫人？您该醒了。”
桐枝的声音温柔地响在耳边，唤她，“都快日上三竿了，您怎么还睡着呢？”
日上三竿？
宋莺莺揉了揉眼睛，困得神游天外，睁眼一看自己却在熟悉的房间里。
她看着桐枝，愣了一愣，问，“桐枝，我怎么在这里？”
桐枝哭笑不得，“您不在这里会在哪里？这是观雾轩啊。夫人，您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
宋莺莺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脖颈，嘶，有点疼，但痛感比之昨日已经大大减轻了。
她顺手一摸就摸到了枕头下小小的白瓷瓶，顿时心下了然。
“别担心，我没做噩梦。”
只是做了场不大不小的春梦。
宋莺莺在心里想，要不是这药，她估计会以为昨夜的一切都是她的幻想。谢昀昨晚匆匆离开后她就一直在心里打着鼓，想着他也许还会再回来，可等到深夜，谢昀也没有再回来。
她撑不住困意，就混混沌沌地睡去了。
谢昀这件事儿做的是真不厚道，把她撩拨得彻夜难眠之后，竟然又了无踪迹了。
桐枝不放心地探了探她的额头，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便开始伺候她梳洗。
“对了，今早内务府那边给送了个丫头过来，说是新分的侍女。“
桐枝把她柔顺的长发挽成了堕马髻，鬓边插一朵秋海棠并两根银簪，银簪处还坠着细长流苏，看起来素雅清淡又不过分简单。
宋莺莺站起身，鬓边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姿。
她问，“怎么又分了丫头来？之前院子里的几个不是都被分走了吗？”
不得宠时事事都不顺遂，宋莺莺刚嫁进来时观雾轩上上下下有十几个婢子，将院落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自从她病重难以得宠的消息一传开，观雾轩的婢女们便陆陆续续都被调走伺候其他得宠的姬妾去了。
如今，也就剩下两个粗使丫鬟在外院做些杂活，整个观雾轩都冷冷清清的。
桐枝看起来对这个新来的丫头很是满意，她说，“那丫鬟叫明月，是个勤快的人儿。今早天没亮就过来了，现在这会儿应该还在外院洒扫呢。”
“我们去看看。”
宋莺莺心下生疑，总觉得这丫头的事儿没那么简单。
她披上外衫，踏着晨间的露珠走到庭院外，远远地就看到有个身形瘦削穿着黑衣的小丫鬟在打水。
那水桶都快有那丫鬟半个人高了，两边都满满当当地盛满了水。
宋莺莺以为她肯定是要喊人来帮忙的，却见，那小丫鬟将扁担一挑，便稳稳当当地将两边水桶担到了天井旁的大石缸里，途中一滴水都没撒。
桐枝看得唇齿微张，连声道，“啊呀呀，这小姑娘力气竟然那么大！可了不得了！”
宋莺莺看着她却觉得眼熟，伸伸手，唤她过来。
“奴婢明月，见过宋娘子。”
眼前的小丫鬟朝着宋莺莺行了个礼，她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容长脸儿，白净面皮，五官清秀得很，却带着一股冷意。
宋莺莺想起她是谁了。
昨夜，在谢昀城外的那处府邸，她就在那一列跪拜的婢女之中。
宋莺莺面上不显，跟桐枝说自己要去花园散散心，让桐枝先去为她收拾床铺。桐枝连声应了，让明月跟着宋莺莺。
后花园的晚菊正开得灿烂，像是燃了一整条路的热烈。
宋莺莺看似在赏菊，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开口道，“是他派你来的？”
明月恭恭谨谨地回，“是。主子让我来照顾宋娘子，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
宋莺莺将这几个字噙在嘴里，想，这是要保护她还是要监视她呢？不管是哪种方式，她现在已经招惹上了谢昀，断然是无法回头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态度温和，轻声道，“起来吧。你叫明月，以后就和桐枝一样跟在我身边吧。“
“是。”
与其说明月是个婢女，倒不如说她是个训练有素的暗卫。
宋莺莺让她陪着自己散步，她就亦步亦趋跟在宋莺莺身后，脚步轻得完全听不到，若不是宋莺莺回头时就能看到她，几度还真以为自己是独身一人呢。
走了没多久，桐枝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慢些。”宋莺莺嗔她，“这是在太子府，着急忙慌地做什么？”
桐枝跑得太急，额头的发丝都被汗水浸湿了，宋莺莺抬手为她整理衣衫和头发，动作温柔细致，毫无一点小姐夫人的架子。
一直面无表情的明月看到这一幕，神情复杂。
“奴婢知错了。“
桐枝说着，却不觉得错，她笑眯眯地扬了扬手上的书信，道，“可是，这可是夫人您特意交代过的，有柳小姐的信就要立刻交给您。”
“阿纨姐姐来信了？”
宋莺莺忙接过信，拆开，心情顿时雀跃起来。
宋莺莺一目十行看完全信，嘴角扬起，她说，“果真如此。阿纨姐姐月末就要和狄将军完婚了。”
“那么快？”
“不算快了。”宋莺莺慨叹道，“夜长梦多，阿纨姐姐能嫁予良人，我也就心安了。”
桐枝本来也在笑着，可一想起她们家四姑娘的遭遇，心情就低落下来。
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能嫁给值得托付的良人呢？
她们夫人身段好模样好，性格也是数一数二的和善温柔，怎么就偏偏被困在了这太子府，还不得太子殿下欢心。
整个东宫都觉得观雾轩是个出笑话的地方，连带着观雾轩的人都低人一等，桐枝自己是不在意，却不愿意看到别人轻视宋莺莺。
“夫人，可是你……”
“桐枝。”宋莺莺朝她摇了摇头。
桐枝立刻闭住了唇，她知道在这里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眼见柳纨素和狄策婚事已定，宋莺莺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回到房中，她翻出了自己的嫁妆和太子以前送来的赏赐，都拢在一起。
首饰、银票、锦缎……
宋莺莺的脸成了苦瓜脸，她知道自己穷，可没想到会那样穷，居然全身家当都凑在一起了还没到一千两。
这可怎么去城外买铺子给阿纨姐姐作新婚礼呢？
明月默默地擦着摆件花瓶上的灰尘，她看到宋莺莺托着下巴苦恼的样子，开口道，“夫人可是发愁钱的事情吗？”
“是啊。"
宋莺莺知道她是谢昀的人，也不避着她，道，”我想去城外买间铺子和几亩良田，可是，钱不够。“
明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银袋子。
打开来，里面都是黄澄澄的金子和厚厚的银票，沉甸甸地。
“这些够了吗？”
宋莺莺惊讶万分，“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这是主子吩咐的留给宋娘子的钱。您若是觉得不够，奴婢再去银库中拿。”
“……”
宋莺莺当机立断，道，“是有些不够。”
废话，谢昀看起来就是对个钱没有概念的人，他的钱，不拿白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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